天色已经大黑了,夜上浓妆,路灯昏暗,饭庄对过的华北影院门前灯火闪烁,人头攒动,七点半的夜场电影即将检票放人,上演的是香港电影《生死搏斗》。
在那个娱乐资源匮乏的年代,看电影几乎是人们唯一的娱乐项目,这部电影类似于科幻片,情节跌宕离奇,但它之所以能红极一时,主要还是因为电影中各个角色的穿着打扮,大尖领花衬衣、笔挺的西裤、尖头皮鞋、长头发,在当时来说让人大开眼界,一传十十传百,都争着想看个热闹,因此场场爆满。
华北影院门前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红男绿女们吵吵闹闹地等待着入场,有不少倒买倒卖电影票的黄牛,也是玩玩闹闹的造型,阴阳怪气地喊着“有富余票吗,谁有富余票”,在人群里晃来晃去,谁要是把富余的电影票卖给他们,准得吃亏倒霉。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正好能让我俩隐没在如潮的人流当中!华北影院是个高台阶的建筑,我和小石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马路对过不停地观望。
看看电影院里的大电表已经七点一刻了,那些人差不多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呢?我赶紧和小石榴再一次把想好的方案从头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细节,好吧,较劲的时候马上到了!两个人各自点上一支烟,死死地盯着红旗饭庄大门口,唯恐错过一个出来进去的食客。
我揣在怀中军用匕首也似在跃跃欲试,好像等不及要尝尝血腥的味道。
小石榴棉袄袖口里藏着一把凿子、军挎里装着两瓶硫酸,如同背着炸药包,在旁边静静待命,只待侵骨割肉一显身手。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二黑!
二黑戴一顶羊剪绒帽子,裹着军大衣,系着黑毛线围脖,脚下一双鹿皮靴,走起路来还是那么左摇右晃。
另一个和二黑走在一起的人,是个大高个,二十多岁,上衣穿一件军棉袄,外罩军便服,怀没系上,上襟压下襟的缅着,下身是一条察蓝色裤子,裤腿相当肥大,从外形上看,此人多半是三傻子。
他们俩一前一后到了饭庄门口,三傻子先进去了,可以透过大玻璃窗户看到,他一直上了楼。
门口只留二黑一个,看意思是在等人。
又过了几分钟,李斌自己到了,他和二黑不熟,没见他们俩打招呼,直接往楼上走去。
各路人马均已粉墨登场了,只差老猫还没到。
咱也别擎着了,我做了两个深呼吸,冲小石榴一使眼色。
我们俩相距十几米,也是一前一后往饭庄走去。
一到大门口,我先和二黑打了个照面,并且及时地让他把脸扭了过来。
我不能让他发现小石榴,他已经和小石榴有过几次交集了,肯定认得出来。
我站在二黑的一侧,他也把脸转了过来。
我暗暗心惊,二黑那张脸已经被我和蛮子摧残得不成样子了,铁黑色的脸上,依旧布满圈圈白癣,两个腮帮子上一边一个触目惊心的菊花形疤痕,尤其是被我捅的那个窟窿,长是已经长好了,可他的脸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狠劲歪扭到一侧,眼角和嘴角往一个方向耷拉着,疤痕附近的肌肉和皮肤深深往下凹去,这是一张能让人产生极度恐惧的面孔!
二黑用他那双斜眼,紧紧地往死里盯着我,眼神几乎能把人咽到肚子里。
我当然不能有一丝的怯意,高昂起我的头颅,用轻蔑的眼光藐视着二黑,双方在一瞬间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