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今儿个这场合,我老爹他必须得到啊,但老爷子晚饭过后,一头扎进闷热的屋里不再出来了。
当时我并没往心里去,但在今天看来,应该是我老爹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院儿里邻居当中,就我和小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却泾渭分明地走在完全相反的两条路上。
我老爹一辈子好脸好面儿,此时此景,看看人家的孩子金榜题名,再想想自己家的孩子,心里舒服得了吗?
我当时可不以为然,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死看不上小三这种书呆子,除了学习好干什么都不行,只当没这回事儿吧,该看电视看电视,就等着我老娘下了中班,从厂里用保温瓶给我带回冰凉爽口的——清凉饮料!每天雷打不动,必须等老娘给我带回清凉饮料,美美地喝下一大罐子,我才会去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搭起小床睡觉。
结果我娘的“清凉饮料”没等回来,却等来了派出所的人!
夜幕笼罩下,来了一个队长和两个“八毛”,打破了平房小院里的祥和与平静。
咱在前边介绍过,“八毛”是那个时期的一种工作,治安联防队,类似于现在的协勤,因为每天的补助费是八毛钱,因而老百姓都称他们为“八毛”。
十年动乱刚结束几年,大批知青陆续回城,但在短时期内,城市里安排不了那么多的工作岗位,社会上闲散人员太多,免不了惹是生非,警力不够用,官面儿抽调各单位的工人、保卫科人员、民兵,组成联防队,有轮值的,也有一干两三年的,正副队长有身制服,普通队员仅在胳膊上套一个红箍。
一行三人来到了我家院里,虽说已经很晚了,院儿里的邻居们却还沉浸在小三考上复旦大学的喜悦中,还没回屋睡觉,忽然看见联防队来了,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惊诧万分,搞不明白什么情况。
联防队长进屋找到我爸,留下俩八毛看住我。
不一会儿,八毛队长和我爸一前一后地从屋里出来。
我爸走到我跟前,眼神极为复杂地看看我说:“跟人家去一趟派出所吧,你自己惹了什么祸只有你自己知道,到了那儿跟人家好好说!”
在我老爹跟前,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含糊和怯懦,这是我们爷儿俩常年累月形成的一种儿子反叛老子的情感态势。
我头一仰,对着八毛队长狠狠丢下一句:“前面带路吧!”
然后再同院邻居惊讶的目送下,跟这仨人往院外走。
一出了院子,刚刚拐进胡同里,两个八毛跟已经商量好了似的一对眼神儿,几乎同时出手,一人一边掐住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往后掰。
八毛队长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了手铐,一边给我上铐子,一边严厉地对我说:“老实点儿,别想别的,敢出幺蛾子我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