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衫男子蹲在地上,不知为何,蹲在地上,双指掀起铺在地板上的氍毹一角,松开手指,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不是那种畅销一洲的彩衣国地衣,就只是寻常材质的地毯,略显老旧了。而且看灰尘的印痕,不是渡船临时更换的。
董湖也懒得看那些女修,只是跟国师继续先前的话题,笑道:“所以大骊边军哭穷,户部官员一向是没辙的,是真穷嘛。”
陈平安点点头,说道:“宋长镜有很大的功劳。”
陈平安望向那个神色惊恐的陆繁露,微笑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打官腔吗?”
宋馀刚想开口说话,陈平安抬起手掌,示意别插话,一位即将破境跻身上五境的老元婴,便一颗金丹冻结如冰、一粒元婴就此乖乖酣眠似的,让宋馀说不出一个字。
陈平安伸手扶住椅把手,一手攥着拳头,淡然道:“大骊朝廷已经给你们一座远古福地,给了你们在宝瓶洲最为超然的地位和声誉和殊荣待遇,既然是我继任国师,会再给你们一个宗字头之后,大骊之于长春宫,就算仁至义尽了。我会让你们长春宫即刻起,滚出宝瓶洲,就此到处漂泊,你们去不了北俱芦洲,去不了桐叶洲,去不了皑皑洲和南婆娑洲,根本不用我和大骊说什么,就没有谁敢收留你们。你们要么在海上寻个岛屿落脚重新开山,要么碰运气,看看中土神洲某个王朝愿不愿意收留你们。在那之后,我倒要看看,宝瓶洲还有没有一位谱牒修士,胆敢公开喝上一壶长春酿。”
那几位长春宫地仙,被这番杀气腾腾的言语给震慑得无以复加,好像学道之士提前闭关迎接“天劫”……
当她们真正面对这位大骊新任国师,就知道何谓一种种身份层累叠加在一起的那份“官威”了。
陈平安只是盯着那个开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的宫主,“要搞清楚一件事,你陆繁露也好,茅懿也罢,你们都是只是长春宫谱牒修士之一,但你们不是真正的长春宫。你们都只是躺在功劳簿上享福的幸运儿。按照国师府档案显示,当年驾驭醴泉渡船为大骊宋氏救治旱涝灾害的长春宫修士,就只剩下宋馀一位了。我给的体面,是给你们长春宫祖师堂那些画像上边的大骊功勋,若是进了祖师堂,我与她们上香礼敬都是大骊国师的分内事,只是我陈平安和大骊朝廷,需要给你陆繁露什么脸?”
陆繁露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道:“国师,我知道错了。”
魏檗讥笑道:“不对,你只是知道要被逐出师门、道统不存了。”
陆繁露磕头如捣蒜。
宋馀怒极斥道:“陆繁露,够了!”
陈平安问道:“宋馀,你就没有大错吗?”
宋馀沉默片刻,“宋馀愿意一力承担,恳请国师不要迁怒长春宫。”
董湖揉了揉额头,没救了。国师和大骊吃饱了撑着迁怒你们长春宫做什么,好玩吗?
魏檗更是神色黯然,转头望向窗外的云海。
陈平安说道:“都回吧,收拾收拾,能带走的都带走,离开宝瓶洲。”
宋馀满脸茫然。
一位刚刚在福地破境、稳固境界的金丹女修,突然开口说道:“国师,再给我们长春宫一年时间,半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