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里,毛庙祝就站定在歪脖子树下,双眼看着殷掠空,脸色阴沉,声音沙哑
“毛丢,还记得我刚把你捡回来的当晚,你问我的话么”
殷掠空点头“记得。”
当时她问叔,你怎么就一个人住你的家人呢
“那时候我没回答你,现在我就同你说说”毛庙祝言罢往那间从来就锁着门的小屋走,“你跟我来。”
殷掠空跟在后面,她看着毛庙祝从身上掏出钥匙,再是打开那个铜锁,两扇木门一推,小屋不大,一眼望尽,正中便是一张案桌,案桌上摆着供品,供品已有些时日,糖糕变了颜色,桔子枯干,早都不能吃,供品之上是五个牌位。
毛庙祝先给牌位插上香,又点了三柱香递到殷掠空跟前
“我不是没有家人,只是我的家人都死了,被杀的,上面五个牌位,是我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侄女儿,我本不以土地庙为家,我的家本不在这儿,然五年前,一夜之间,我的家人尽数被杀,我因着那晚太夜未归家,宿于庙里而逃过一劫,从此苟活至今我把你捡回来,我认你做侄儿,本就是为我大哥认一血脉,你认我当叔父,那你可认我大哥为父这上面的所有牌位,你可认”
隐隐的,殷掠空已经猜到毛庙祝的家人是被谁在一夜之间血洗,可她不明白为何毛庙祝的家人会被血洗
但她明白,此时此刻非是她究底的时机,这会儿她要做的,是跪,是认
殷掠空接过三柱香,往地面洗得发白的蒲团跪下,腰挺直,三柱香举于前,她神色肃穆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姐姐,毛丢给你们磕头了”
弯腰、伏首、磕下,三个响头诚挚而沉重。
庙前虽说香火不是十分鼎盛,也偶有香客进出,毛庙祝还得忙着解签去惑,赚点儿香油钱,他侄儿带着访客往庙后小院走,他瞧着貌美如花的访客的背影,心中简直五味杂陈。
虽尚不知这位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公子是何等人物,单就瞧一进庙往中间那么一站,瞬时覆盖整个庙宇的阴森气场,他便觉得那不是一般的人物,且挺危险。
等着他侄儿再给他一个惊喜之余,他不由感到担忧,方将那位公子自称姓花,此后任他再使劲搭腔掏底,那位公子也不应声,末了约莫是被他吵烦了,斜过来一眼,他浑身打一哆嗦,即刻噤声。
太吓人了
请花雨田进堂屋里坐着,殷掠空自去厨房烧水,水本就烧着,再拾火热热,很快滚开,端了两杯茶水往堂屋里走,进门槛时竟发现花雨田已不在堂屋,往左右前后一瞧,花雨田跑院子那棵歪子树下站着,正仰头看树。
她脚尖一转,端着圆木托盘往树下走,近了道“花督主,请用茶。”
花雨田看了眼托盘上的两个白瓷茶杯,洗得很干净,也有一些年头,杯身的花纹染色洗得快没了,显得很老旧,自进土地庙,再到庙后这小院里来,他毫无意外,这小子的日子过得甚为清贫。
“我不渴。”花雨田摇头,没再继续看树。
他看着殷掠空将托盘往树下石桌放,竟是无视他的存在,自个在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吃起茶来,茶汤滚烫,殷掠空抿一口放下,抬眼与他对个正着。
“督主也坐吧,这石桌石凳每日都有洒扫抹净,不会脏了督主的袍服。”殷掠空往另一石凳比了个请。
“你倒是不担心。”花雨田从善如流,往近他这一边的石凳坐下。
“担不担心,结果都不会因我的担心而改变,那我又何必担心”殷掠空其实有点儿担心,但一想到乃是夜十一给她的情报,她便不怎么担心了,她信夜十一,形同信她自已。
“孔明辉”花雨田突道出个人名儿来,见殷掠空眼露茫然,正疑惑地瞧着他,他笑着起身“没什么,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