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从那个时候便已经能看出来,冯逾长大以后会是个书呆子一流的人物了。
若不是书呆子,又怎会以为以他一己之身,可以证明家族清白,而从城楼之上毅然而然地跃下呢
那一夜冯逾大约觉得自己解释的很好,可听在他这样只知道玩耍的小魔星耳中,不过是嫌他聒噪。
那时候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个总是在掉书袋,一点也不像是将门人家出身的书呆子,就会是他将来的姐夫了。
他让阿姐过的很幸福,远比她仅仅作为一个公主,困于皇城之中的时候要幸福。
而那时又怎能想到,繁华朝起,暮已不存。
他们的人生也不过如采采荣木一般,贞脆由人,祸福无门。
再多的话语都无法宽慰到什么,不过如同在伤口上轻轻吹一口气。
疼痛会因这一阵风短暂消失,却不会令人永远忘记。
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偏安于薛郡,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眉瑾从头到尾,始终都没有哭出声来。她经历过了更多的战斗,她已经比从前更坚强。
“将军。”她回过了头来,这一次连颤抖都没有。
眉瑾甚至勉强同晏既笑了笑,“承平十二年时候,我在将军家中居住了四年。”
整整四年,每一个日夜,她都在为她心中的仇恨感到无能为力,梦里也想回到这里来。
“今日将军来到颍川,来到了冯家,该是我来好好款待您了。”
晏既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她总是如男子一般束着发的,不似女子麻烦,总怕弄掉了钗环。
最开始的时候在长安,有时候遇见,他私底下这样做,她总是不服气的。
觉得他狂妄自大,又不守男女之间的礼仪,是个十分讨厌的人。
后来她到了太原,他在晏府门前等着她。
看着她下了马车,什么也没说,对她做的第一个动作,也就是这样。
她也就是在这样的动作里,慢慢地明白过来,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把她当作妹妹,或者说是当作兄弟。
她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亲近家人了,只剩下这一个兄长,她会一辈子敬重他的。
他们一起并肩往回走,颍川四处战乱刚平,又有诸多的事情要商量。
尽管之前他们已经陆续拿下了河东与三川,类似的事情都曾经处理过。
可钟家是不同的。当年是钟家人替梁帝伪造了诸多的证据,令他有理由对冯家人、晏家人下手的。
钟轼就那样死了已经是便宜了他,他们还有许多的力气与仇恨,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他们一路往前走,处处可见匠人正拿着红漆,将每一处雕栏画栋上的红色牡丹花都重新描绘过。
原本历经风吹雨打,无人相护,花瓣已经斑斑驳驳。如今又该恢复它们原本的光彩。
路过一处院落,却忽而发觉伏珺站在院中的梅花树下发呆。
“琢石。”晏既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