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叫我”茶室的门没有关,王格敲了敲门框,探头进来。
王准回过神,轻一招手,让王格进来,顺道把门带上。
咕嘟咕嘟
长颈茶壶里的水开了,王格连忙用布巾抱着壶柄将其提起,滚水沿着茶碗的边沿注入,王格放下茶壶拿起茶筅正要击拂,忽听父亲说“一匹河曲马,估价二十贯,你报上群牧司却是三十贯。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王格击拂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磕磕巴巴“父亲,您、您我这您知道了啊”
王准道“为父曾经告诉过你,朝廷当差,万事小心。你便是这样小心的”
王格继续低头击拂,并不当回事“大家都这么做,又不独我一人。特立独行反倒招人排挤。”
“但只你一人,让人抓着把柄,欲置你于死地。”王准道。
“什么”王格手上的茶筅一下击飞,错愕地看着王准,不敢置信“置我于死地,为什么啊我、我没得罪谁啊”
王准对二子有些失望“你为临猗王氏子,这就是理由。”
王格垂头沉默。
“这次兹事体大,家中怕是保不住你,能保得你一身清白便是极限了。”王准拍拍二子的肩,叹气“你离了朝堂,也好。为父已去信族里,将你兄长的百亩田庄划到你的名下,之后你开塾育人,或者做个富家翁,都可。”
王格把掉在地上的茶筅捡起来放好,再将击坏了的茶汤倒掉,这期间他一直沉默着,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王准不语,等着王格的反应。
终于,王格忍不下了,抬起脸质问父亲“究竟是保不得我,还是父亲不愿意保我如果此事发生在王确身上,父亲也是一样的态度吗”
“混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准喝道“质问父亲,直呼兄长名讳。你的孝悌呢”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们一个不慈,一个不友,偏要我遵守孝悌。凭什么”王格大吼,激动之下将长颈茶壶打翻,热水洒在地上,还有一些溅到他身上,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
“你的兄长从未做过贪赃枉法之事。你敢说你从未做过吗”王准把茶碗拿起重重掼在王格脚前,王格惊得退了两步,“你跟姚巨川暗地里勾搭的那些买卖真以为为父不知道吗”
“父、父亲”王格骇然瞪大眼,刚刚撒泼的气势无影无踪。
王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格知道,事情就是这样了,他的官途就到这里,到头了。恐怕在族里,他也没有立锥之地了。
“呵呵”他苦笑,笑着笑着突然一声大吼“父亲您既然早就知道,您却从不阻止我,等现在我没有用了,您再来说这种道貌岸然的话。父亲我有今天都是您害的天底下再没有比您更虚伪的伪君子了”
“你”王准倏地站起来,一时只觉一片天旋地转,朝前倒了下去。
王格确已经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打开门,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他脚步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大步离开。
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听里头声音不对,顾不上王格,跑了进去,就见王准俯面瘫倒在茶台上,周围茶具四散,碎片一地,王准的脸、手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老爷老爷”管家上前扶起王准,高声喊人“快来人快去请袁大夫过来老爷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