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一怔。
若方才是对代渠局势闲谈趣论,那如今又是何?
“这般简单的事怎还问我。”玲珑猫腻的瞧着他:“王上,你是不是想借着后妃干政之罪,要我脑袋。”
他承诺道:“你但说无妨,不会责罪于你。”
“若是我,则不准。”玲珑见他隐约不反对,解释道:“叛乱未除,增税难免会动摇民意,代渠人也是王上管辖的子民,王上怎能做让民心生怨恨之事。”
“若放任,只会令其更嚣张,便是给他们的待遇太优厚,才生出事端。”
玲珑遂道:“王上应该读过林晓武的阴谋诡论,文章有一篇如是说,将军功高震主,一次外出打仗,得十万俘虏,王传密令全部杀之,将军苦无不能抗旨而杀人,于是,将军背负恶魔骂名而被人唾弃,王事后杀将军,平民怨。不久后,王丰功伟烈,名垂千古。王上对这故事有何见解?”
“君王权术,阴谋诡计,杀人于无形。”
“圣贤君王皆知民心所向是国之根本,民怒则亡国,自然不会主动去做恶人。”玲珑于是道:“王上根本不需主动去增赋税,只要耿彊不反,王上平了叛乱,待他入王都觐见时随嘴一提,他自会知趣上奏提议增赋税,王上到时顺水推舟便可应了他,至于这增税民怒,代渠百姓只知耿彊,又与王上何干,到时王上再施小恩小惠,百姓当会对王上感恩戴德。”
他自个捏了杯茶,喝一口。
见他不言语,玲珑有些忐忑,道:“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没说错。”
他又放下杯子。
只是,为什么。
她明知民心所向是国之根本,明知民怒亡国,在晋国,她却实施苛税暴役,毫无限制,且不惜劳民伤财屡次与夏朝为敌,建天下说实为捞财,她似乎把所有的民怒民怨嫁接在她自己身上。
晋国劳役不息,各地势力锋镝鼎沸,星离棋布,以讨伐她干政祸魅之名而起的叛乱,只怕多的数不清。
更不论皇甫衍竟从不干涉,哪怕她祸国也好殃民也罢,如此任之由之,哪里还有帝王之道。
他两人之间,是算什么?
天下人,是他两人游戏的棋子吗?
为何她要主动去做恶人。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当他突然不再言语,定有大事,玲珑不惹为妙,安安静静的也挺好,于是,整一上午,她全程陪伴,研磨,递茶,看他批复奏折。
许是总见她在眼前晃也不耐烦,他终于允她离去,她如负释重。
接下来两三日皆是如此,上午早起去流华殿,下午得空去天一阁,晚上自由支配。
这日,夜里。
玲珑方解下衣衫,套上睡袍,从屏风后出来,只见床榻上正正当当躺了个人,她顷顿片刻,才走过去。
人影正躺,看着屋顶一眨不眨的。
玲珑在床榻边沿坐下:“你干嘛呢?”
“我睡不着,想跟你一张床挤挤。”
“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茱萸委屈道:“嫂嫂,你只知道和四哥快活,都不关心我。”
听言,玲珑更委屈:“我哪里有和你四哥快活。”
每天去流华殿那是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