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颤了颤,他知道,她一直不太想与他有何接触,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话便如此冷酷无情,她终于回来了,这才是对他满腔仇恨,不屑一视,冷淡漠然的她。
不论如何,她眼下完好无恙,他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他是真怕,她会没有人护着,会被夏家追到无路可逃,昨夜就是做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梦,梦到她被夏家人杀死,一觉醒来,他便变得莫名的烦躁。
他犹豫了半会儿,只得退回了位置上坐下,轻嘲道:“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趁热把药喝了。”她说了一句。
他看了眼那碗药,再看向她。
她有所意会:“怕我下毒?”
他往后靠了靠,轻轻扯了下嘴角,连杀他这种事都做了多次,下毒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
她现在,是他根本控制不了的。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过太多事,他见过那个豪爽豁达待他坦诚的关玲珑,也见过对他恨得入骨深恶痛绝的冥解忧,他比任何人都分得清,可是他还是很不甘心,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她总是离他越来越远。
他曾说,此生此世必和她纠缠不休,绝不放手,没有人可以介入,以前他觉得,这样做至少能让她恨他,能恨就能记着他,能记着他就足够了,相互折磨,相互牵绊,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很好。可是昨日,他看见她蜷缩靠在洞口,害怕无助,那模样深深刺痛了他,他做的一切,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不对,可绝对不是想让她变成这样。
很久了,她再也不曾当着他面这样害怕柔弱过,他还以为,她傲雪如霜,是不怕的,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可他不知道,原来她坚冷的外表下,其实脆弱得很,是他亲手一步步的,把她变成伪装的样子。
他记得小时候对她说过,长大了以后一定好好保护她,谁也不能欺负她。
他好像,一直没有做到。
看着那碗药,他心念动了动,心底忽然问自己,他要的是什么?
她的人,她的心,还是一个至死都会恨他的她。
“解忧。”他缓缓抬起疲惫的双眼:“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也会心疼吗?”
她有点不解他怎会问这种问题,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他冷厉的风格,他定然也是怕死的,不然身边怎会层层防护,无时无刻很谨慎的提防她报仇,连劝他喝个药都被疑心有毒。
当然,她只回了两字,很断然:“不会。”
她不可能会心疼。
他心中似有刺痛感,不会吗?
而下一刻,解忧看到他突然拿起那碗药,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喝的时候还一直看着她,她极为惊诧,仿若他眼里曾经那些偏执,自尊,骄傲,在他夺过药碗的这一夕之间荡然无存,那一片目光中,似是饱含深情却又带着痛苦决绝,就那样看着她,直到碗中汤药一滴不剩。
他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凌傲的,执拗的,不会服输,也不会服软,可是这一次,他认输了。
碗片在他手中飞扔出去,撞向地面,粉碎。
那个曾经很凌傲的少年,现在如同一个颓废的玩偶,好像在等待什么临死的判决一样,他说:“你会如常所愿的,我这条命,你想要,给你就是了。”
他这条命,给她,不需要她再费劲心思的去谋划,什么下毒刺杀,什么把握朝政,也不需要她忍辱负重的继续待在他身边。
她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杀他报仇吗?
听得屋中的响碎,慕晴已闻声而进,走到屏风后面,却又发现两人面对面相坐,地面上是碎裂的碗片,看上去只是主子摔了碗,并没有太过激烈。
这种小场面,解忧也很习惯了,他动不动就爱摔东西这一点,还是没怎么改。只是,她奇怪的是,他刚刚痛然的眼神,似乎已经认定她在药中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