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滚出去的,是走出去的。
同时又为自己不用失身深深松了口气。
可出了这门,今夜,他无处可去。
以至于到了半夜,他半身侧倚,闭眼歇在屋门一旁,他身上衣裳单薄透尽,夜里又寒深露重,自然只能时不时抱臂取暖。他正快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进来。”
他猛地一下惊醒,摸了摸额头,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旁边的屋门,大开,而自己身上,多一层披风。
难道,她改主意了?
男倌抖擞了一下身子,将披风系好,小心翼翼的进入房间,又关上门,但始终只敢站在门边,不敢多前进半步。
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睡在方才的床榻上,而是躺在另一方小小的软榻上,她闭眼垂敛,躺的很规矩。看着她纤长有致的身段,他甚至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静寂良久,他酝酿着朝她踏出一步。
她说:“琴在左边。”
琴?
他看向左边内阁,珠帘遮挡,但里面确实放着一把琴,是筝琴,他步入放着筝琴的内阁,指尖在琴弦间试了一下音调。
男倌想起公子今晨递给他的那首曲谱,他练习了整整一日,这曲子悠扬徐缓,轻柔缥缈,又如水清凉,听来却有宁神催眠之效。公子还说,若是她兴致不错,今晚兴许会用到。
所以,她的兴致不错,就是半夜没睡?
所以,她是要伴着琴音入眠?
他只是有此猜测,但不敢妄断,手势起,琴音徐徐。
末久,一曲毕,房间归于寂静。
男倌喉咙微咽,看着小榻那头,她一动不动,仍是方才的姿势躺着。他不知该继续清奏,还是,她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男倌只好四处张望,打量着这间屋子。在郸阳,有两处传说,一是寒士天下说,诉尽天下事,二是,权贵醉风楼,入其中,可醉生梦死。
醉风楼是青楼,但又不是青楼,否则也不会在前头称权贵二字。其前楼是风月茶场,接待等级低一些的官位,无论是谈诗论词,琴棋书画,还是畅谈古今,都有专人侍奉,楼中的男倌女伶都绝非等闲之辈,便是他,若无琴艺傍身,只怕连醉风楼的门都不定能摸到。
而后楼则分东西南阁,西阁是专为高层达官贵人设置带院落的清净场所,南阁是高等厢房,东阁则是住所,管事说过,东阁的院子,是公子与夫人居所,无事不得随意乱入。而这间屋子,处于东阁偏侧,理应来讲,算是客,而不是主。
迄今为止,他只知道,这个女子叫关玲珑,是夏王盛宠的明妃,如今暴露身份被夏家缉查,委身藏于醉风楼。既然她是晋国人,又自称是晋国暗谍,那么关玲珑这名字,也许并不是她的真实身份。
她会是什么人呢?
“你叫什么?”
在他思绪凝结时,徒然听到她开口,她的声音沉沉浮浮,又如潺潺流水,不像她的眼神,那么冷,他甚至觉得,好听。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柳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