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洱瞅着君王阴晴的脸色,揪来一个正在后院打扫的小内侍问:“明妃娘娘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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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去景平苑,不大情愿。
昨日纪思尔在宁惜宫外求见,她因身后尾巴太多而恼,忙着给自己生事,没待见他,事后听芷澜心疼的说起,侍子在烈日下暴晒了一个时辰,小小身子受不住几乎晕厥,才被人扶了回去。
她一直,低估了纪思尔的骨气。
芷澜心善,她不在宫时,知道她与纪思尔往来不错,便也常对这个小孩看望照顾,得知纪思尔昨日回去后,忽的一直高热不退,一大早还劝她去看望慰问。
她来时,便见纪思尔卧在床上,额上贴着湿巾,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不像人,仿若再稍有不慎,便能把他这条小命夺去。
见纪思尔这副模样,芷澜既心疼又生怜悯,显露出担忧:“侍子日以继夜的只顾练棋,废寝忘食,这身子骨早垮了,昨日又经暴晒,太医只来瞧了一眼,丢下一副药方就走了,照顾他的麽麽也不尽心,便成了如今这样,娘娘向来与侍子要好,不能见死不救。”
解忧低了眉头,生了寿宴大乱一事,众多人对这南庭侍子颇有避讳,太医不闻不问倒也做的出来。
与纪思尔相处这么久,只以为,他身处异国总有些胆小懦弱,她却不知道,他小小年纪竟能拼命至此。
纪思尔额角又滴了许多汗珠,似乎很不安又害怕,她顺手接过芷澜递来的毛巾,拭了拭他红通的脸蛋,他有些喃喃自语,想来还有点意识,可望着他那张稚嫩的脸,她忽的隐约瞧出了几分少正修鱼的模样,顿时紧眉蹙目。
她想起当年的那些事,一幕幕的,少正修鱼厉声的那一句’他死,世上太平!’,她一瞬间涌出太多的意不平,鸣不公!
少正修鱼自食恶果,祸及子孙,为了自己口中的世上太平,投诚受降,送子为质,如今他儿子在异国受尽苦楚,又怪得了谁。
世上太平?世上太平了吗?
她的手收了回去,再怎么稚子无辜,纪思尔也是少正修鱼的儿子,永远都不会变的,她凭何要心生怜悯?
她心中难平,甩下帕巾,正欲起身,谁知,纪思尔的手竟一直拽着她的衣裙。
“阿娘……”
“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纪思尔迷迷糊糊,细声哽咽哭啼。
她确定,纪思尔是被吓到哭醒的,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一醒来就自己把身子弹起来,抹着眼泪找娘,而床边只她一人,许是泪水太多,他视线模糊也没看清,就顺势刚好扑去她怀里。
芷澜见自家娘娘身上挂了个孩子,且娘娘的脸色青黑无比,不免吸了口凉气:“侍子估计是很难受,不是故意要这样闹腾,哄一哄可能就……”
解忧撇了一眼面前的这团影子,对比这个小孩儿的悲惨痛哭,以及芷澜的那些心思细腻,她显得不近人情,字字冷硬:“我不是你娘。”
芷澜噎的没话说,自家娘娘又没做过娘,不理解也很正常吧……
纪思尔闭着眼睛,泪眼朦胧,还以为阿娘不认他了,只顾一个劲儿的哭,又死死的挂在她身上,且越挂越紧,就差勒断她脖子。她挣扎了一番,试图弄开他的臂膀,纪思尔突然很不安,哭的更用力更凶:“阿娘……不要丢下我……我不要走……我会很听话的……”
解忧:鬼哭狼嚎也不过如此吧,何况还是在她耳边凶。
芷澜闻言,顿感这孩子真可怜,从小在夏朝,近无亲人,如今生病了念着娘亲,可其亲娘却又被囚禁,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总归惹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