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轻月,挂在夜空。
管家矗立在湖阁入口,看着那座湖中阁楼,灯火阑珊,水面升起冉冉水韵光色。
从响午至夜色朦胧,除了有内仆送去膳食,里面还没有人出来,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丝丝的琴声。
不用明说,也知那琴音会出自谁人之手。
管家定立片刻,终于瞧见有一抹人影走出来,见是公子,公子一脸疲惫不堪,眼神空洞无比,半张脸甚至没有一丝气色。
仿佛被严刑逼问了一样。
管家隐隐担忧。
他太明白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严相义子,初任醉风楼掌权人,是名满王都的风云人物,满朝权贵,没有人敢给公子半点不好的脸色。
公子从来没受过什么气,所以与人相处,总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傲骨。
那日杨侍郎诚邀相见,公子冷拒。
那位杨侍郎只怕因此积恨,今日借着王上查醉风楼的手谕,召公子前去公报私仇。
这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
公子如此冷灰面色,定是被迫做了不愿做的。
那琴音,不像是公子与那柳公子之间的相互探讨。
……倒像是在献艺。
公子虽自诩卖艺人,只是自嘲自乐,整个王都谁敢把公子当取乐人,那杨侍郎当真是过分至极。
可若有人真拿此轻贱公子,老爷也不管不顾吗?
那位刑部杨侍郎,不过是个刚在朝堂冒尖的人物,只不过得王上赏识,就敢以此公然挑衅醉风楼了么?
“公子。”管家迎上前,见公子脸色,也不敢多说别的:“夫人备好了晚膳,在等公子一起用。”
傅如回头,望了眼那灯火阑珊的湖中水阁,扯了扯嘴角。
权贵醉风楼,权贵,不过是王都百姓自娱自乐的笑话罢了,他却一直当了真。
直到在真正的君家王室面前,他才明白,一文不值!
是义父给了他足够的任性,将他护的太好,是族主给了他足够的地位,教他学琴习武,他们不敢对他不敬,是他的少主从不对他苛责,从没有把他当过属下看待,还时时刻刻纵容他的言行,以至于造就他的一身傲性。
他自认为聪明绝顶,不可一世,所有人都不必放在眼里,可当一切虚无飘散,他所有的这些东西,当不了他的护身牌。
他来到母亲那里,只觉心中难受,说出自己的苦闷,可无论他说什么,母亲仍是一脸冰色,对自己的遭遇并无同情。
母亲只说:“他是王上,你迁就也是应当,难道你还想让他不高兴?若他不高兴,这区区醉风楼,他一句话便能彻底毁掉,何须什么阴谋诡计,你义父再如何位高权重,也只是他的臣下,凭你这种身份,想同这位王上置气,实属不必。”
母亲总是说的一针见血。
在别人眼中,他是醉风楼高高在上的公子,是严相疼爱的义子,待他比亲生儿子都要好上几倍。
可在母亲眼里,他就是个没爹养的私生子,这样不堪的身份,即使被轻贱羞辱,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