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贵本想这回父亲的痨病有望。家有牲畜,当然不在贫苦层劳动人民阶层。其父断奶。自然灾害的头一年,刘锁柱入了黄土。孤儿寡母,刘金贵似乎觉得生活的意义完全是为了母亲。可是,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浑身浮肿起来。前心贴紧后心,嘴里直泛寡液。黑屋凉被。一口悠悠气微吐。刘金贵心底泛了苦涩的难。自然灾害,刘金贵无力回天。
暮色中,刘金贵走进了孟浩然的家。
刘金贵:“老孟……”
刘金贵见孟浩然拉长了脸,手拇指含在嘴里,一双冷漠黯然的大眼淡淡地打量着叠影在天井口的灶台。那形态,让刘金贵辨不清,到底孟浩然是在回忆以往灶台热腾腾的情形呢,还是在发呆心理防备拒绝?刘金贵心里打着哆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张口。刘金贵:
“老孟,家母躺在床上一日未进颗粒粮食。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才来向你再次张嘴……”
刘金贵能再次向孟浩然开口,当然,葬孟浩然的父亲时,刘金贵出过力气,也吃了一顿真正能称为“饱饭”的午餐。
孟浩然拇指放在牙齿上。脸寡沉得可以滴下水。孟浩然:
“生产队今天一早发现死了头小猪,就埋在后山,呆一会儿我俩去把它刨回来……”
吕梅仙听后忙打断了丈夫。吕梅仙:
“可是,它已经发臭,听说是误吃到什么老鼠药才闹死的。”
孟浩然:“妇道人家懂个啥?除臭我最拿手,到时候包你吃得舔鼻尖儿。”
刘金贵:“老孟,你说的那头猪我刚才走到河道上见了,早被王贵和他老婆用蓑衣盖着抬往家里去了,还露出了猪蹄。”
又说:“当时他们过去我心里还泛疑,为何要以蓑衣盖住死猪?现在对上了。过去的那阵臭味儿,定是那死猪。”
孟浩然眼中闪现一缕惊异。孟浩然:
“你说的王贵可是三大队的,他咋到我二大队来抢食?”
吕梅仙:“死猪埋在后山又没立碑位,写明属于你二大队的了么?人家为何不来抢?”
孟浩然白了妻子一眼。孟浩然:
“你怎么就学着胳膊往外拐了?”
吕梅仙:“这怎么是胳膊往外拐了?可是我不往外拐,人家就不来抢么?”吕梅仙说完起身走进了天井旁的小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布袋。
吕梅仙上前递给。吕梅仙:
“金贵,我们眼瞅着也要断粮,听说你娘已经浮肿?这点白米你拿去,快回家熬粥予你母亲喝下。”
又说:“其实我们也不容易,要不是一口一口省出来……”
又说:“还有我妹夫……”
刘金贵:“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想来想去,只有来找……‘你’。”刘金贵话还没说完,目光又落在孟浩然的脸庞上。只见拇指还是含在嘴里,脸色却阴沉得就像要下雨,便咽下了后半截话语。
吕梅仙不想看孟浩然那块绿沉沉的脸。她对刘金贵说,还说什么客套话,还不快些回去熬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