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的,虽是说的一个‘生’字,好似生下来就注定了一般。可本府所见,养这个字却是同样重要。能力这个看个人的缘法,单看人,似这等老夫妇日常‘会做人’,好贪便宜的,他们那一对女儿自小耳濡目染,自是不会觉得这老夫妇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老夫妇觉得嫁进乡绅家母凭子贵是天大的好事,那自小耳濡目染的一对女儿自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毕竟打记事起,所见所看所想都是这老夫妇教的。端看那当着众人的面骂女儿的举动,也知那女儿若是敢生出同这老夫妇两人不同的意见来,怕是也要被打骂训斥的。”京兆府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如此长此以往,一代一代传下去,便成所谓的‘家规’‘家训’了。”
“那老夫妇这等人自己一辈子一事无成,品行又不好,本事同人品两样皆不沾,偏还拿着自己那副一辈子一事无成,贪利小人的‘经验’视作‘金规玉律’,在外人面前唯唯诺诺,在家里却是横的很!在子女面前作家长作派,立个‘说一不二’的牌子,子女胆敢说一两句不对,一句‘不孝’的帽子便扔了下来。”京兆府尹摇头道,“都道寒门难出贵子,除却此道确实难以及银钱问题之外,这所谓的‘家规家训’亦是极为重要的。否则,便是那寒门贵子再如何天赋异禀,入了官场,亦是个仕途、名声皆照着那所谓的‘家规家训’,经营的一塌糊涂的‘糊涂官’罢了!”
“那国子监的双生儿倒还真真是不同!”林斐便在此时突地插了一句话,京兆府尹下意识的点了下头,一旁那机灵小吏则是突地反应过来,捂不得自家大人的嘴,只来得及捂了自己的嘴。
虽是突地被林斐诈了一句,京兆府尹反应自也不慢,待察觉到林斐在套自己话时,倒也不介意,左右那虞祭酒已找人把场子找回来了。遂捋须笑道:“父母官不易当,让林少卿见笑了!”
这幅坦然承认的态势看的林斐也笑了,说道:“不过那寡母虽是不见得有多么见多识广,却是幸好身边没有个姓童的乡绅,也幸好那一对双生儿是能科考入仕的男子。那寡母又性子传统,那‘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矩刻在脑海深处。孩子虽小,可因着是男子且读书厉害,很多事寡母都是听那一对神童儿的。神童儿又因天赋过人,受了好的教导,所见所想皆来自虞祭酒这等大儒,所出之言自也是对的居多。如此一来,这一家子这盘原本的死棋竟是叫他们阴差阳错的盘活了,也是了不得!若那寡母生在刘家村,又生的是一对姐妹的话,这日子怕也是难捱的很!”
京兆府尹闻言也跟着笑了,点头道:“是啊!这寡母一家子本是一盘死棋,本也是一眼望到头的局面了,如今活了,确实是要感念上苍恩德,给这两个孩子这般天赋了!”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死棋盘活的机会的,如那嫁进乡绅家里的一对姐妹就哪里还有重来的机会呢?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京兆府尹嘀咕了一声,说道,“本府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虽可怜,却是实打实的贪利小人!”
林斐没有在这话题上再说什么,转而指着那一把‘上上签’缘分来的容易的好似大白菜一般的签筒说道:“既是从小被这般教导着长大的,那长女当是知晓父母性子的,她一个人进的祠堂,便是当真摇了支下下签出来,再换支上上签又有何难?既如此,她又为何带着一支‘下下签’出祠堂讨骂?”
京兆府尹听到这里,本想说“随便换签文怕是不敬”这等话的,可一想到那告官的老夫妇一时“抓交替”一时“赵姓新娘谋财害命”的,便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道:“这老夫妇看着也不是什么信仰虔诚之人,表面功夫罢了。”若是当真信仰虔诚到了极致,哪怕是真心供奉这诡异的狐仙娘娘天尊的,又怎会如此“灵活”的一时信奉鬼神,一时又不信了呢?
老夫妇信仰不虔诚,这一对女儿想来也不会虔诚到哪里去。换签这等事有什么做不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