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闻言便也未再勉强,只是带着赵由并几个一道出来的差役同长安府衙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目送着离去时走的飞快的林斐等人,长安府尹回头瞥向身边的小吏,指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说道:“看看!方才细究乡绅问题时,他盯的那般牢,寻出了多少不同寻常之处?将事情说的多严重?眼下,本官还未自那案子中脱出身来,他倒是是说走就走,走的飞快!”
小吏自是知晓自家上峰这句话不过是一句牢骚而已,笑着打了个浑,将话题岔了过去。虽说方才自家上峰同那位大理寺的林少卿只是浅浅谈了几句话而已,可他是个听得懂‘话’之人,自是知晓有时浅浅几句话建起的交情,可比那接连不断的大宴小宴,人情送礼筑起的交情更牢固的。
无他,不过是交情者易,交心者难罢了!
正这般想着,便听才抱怨了一句“蚕豆这一物……本府不喜食之”的自家上峰又开始念叨了起来:“春豆味美的很,只是公厨里的厨子年年都是老一套的卤水煮蚕豆,都叫本府吃腻了,也不知今岁这蚕豆能不能换个口味的做法。”
只可惜,惦记着新做法的长安府尹终究还是失望了:公厨衙门的厨子没换人,这蚕豆的口味自也不会换了。
看着摆在面前的这盘卤水蚕豆,口舌的记忆半点不比脑袋的记忆逊色,只一看那熟悉的卤水色泽,长安府尹的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了往年卤水蚕豆的味道,提起筷箸夹取蚕豆时还忍不住摇头,抱怨了几声“也不知换换做法”云云的,真真是白费了这一番新上市的食材了。
抱怨了几声,又想起了刘家村之事,虽说知晓“贪利”这等小毛病多数人都有,大多数人的‘贪利’毛病也算适度,大的坏事是不敢做的。似刘家村这等状况说到底也是因为撞上了那姓童的乡绅,被刻意驯化着引出了“人性之恶”罢了。可知道是一回事,想起刘老汉夫妇那副贪利的模样,长安府尹到底还是忍不住迁怒,迁怒刘家村那一亩三分地的“穷山恶水出刁民”。
彼时林斐便特意纠正了他一番,道刘家村村民的田地之上种子落地照样会生根发芽,足可见错的是人,不是田地。那地方山清水秀的,只要付出了辛劳耕种,便会有收获,四季菜蔬瓜果络绎不绝。足可见,脚下这片土地自始至终都是对的起人的。
想起那一茬,再看面前这盘“年年老样子老味道”的卤水蚕豆,长安府尹终是忍不住摇头:土地确实是时候一到便能长出不同的五谷菜蔬的,似这春日的蚕豆便是如此。只可惜,脚下这一片土地还知道不同的四季时辰,结出不同的五谷菜蔬让人尝鲜换换口味,这做菜的厨子却不是每一个都能对得起这土地上长出的不同五谷菜蔬的。
“惫懒”也好,“贪利”也罢,说到底都是人性罢了!衙门里的厨子在内务衙门那里是记录在册的,只要做的菜食不是难吃的吃不下去了,引众人不满,甚至即便是引得众人抱怨纷纷,只消不犯什么大事,这厨子的位置就是稳的,自是懒得在这些事上费心思了。
所以“年年老样子,老味道”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