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一直习惯了欺辱旁人,让旁人哭,自己笑,眼下轮到自己哭时,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了,不,不是不适应,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好似心里,脑子都远比身子要慢上好久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可身子却已然先一步感受到了自己被欺辱到极致的感觉了,所以总是哭。
摸着眼下的一片冰凉,想到那些茫然愚昧好糊弄的村民,被欺辱而不自知,甚至还自欺欺人,固执的不肯相信他这位童老爷是个恶人,幻想着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童不韦又想笑。
他轻松拿捏欺负村民,先时还当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旁人这般以另一种形式轻松拿捏的欺负着。
至于被欺负之后的表现……村民蠢而不自知,甚至被人点破还固执的不肯相信,自欺欺人,沉浸于幻想中不肯自拔;他呢?心里、脑子慢半拍,这般同身体‘神魂分离’着的麻木混沌之感,也不知……究竟哪一方更可笑,更滑稽,也更……可怜。
抬眼看着面前恍若提线木偶般的童正,那位大人对童正的掌控不止于做事之上让童正做甚就做甚,竟是连童正面上的表情都在掌控之中了。他想让童正笑就笑,想让童正哭就哭。
比起自己被掌控的‘要自己生就生,要自己死就死’,也不知他便宜父子二人究竟哪方更可怜些?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童正揉了揉自己带着若有似无笑容的脸,道,“好似愈发麻木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童不韦看着慢慢有所感觉的童正,垂眸没有搭他这一句话,甚至察觉不到半分自己往日里面对选择时应有的心跳比寻常更快一些的正常人的反应,仿佛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一般,童不韦说道:“我这身家财……若是换条命,总是合算的。”
话是这么说,亦未感受到任何不甘、不愿的那些个情绪,自己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甘的,只是这知道的不甘……身体却感受不到罢了。
对面正揉着自己那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的脸的童正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钱财……总是身外之物罢了,听那位大人的,总是没错的。”
是吗?这话说的,好似先时争自己家财的不是他一般。
雁过拔毛,从来都是要将雁扣下的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不知道。但他觉得以自己的秉性,当是要表现出不甘以及不服的,可……真正做起来时,却又似是个提线木偶一般,那位大人要他父子二人做甚就做甚,别说提不起心来反抗了,甚至可说根本不想反抗。
这是自己吗?自己……几时这般乖觉了?
童不韦不解,对面点头才说完‘钱财总是身外之物’的童正似是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解道:“我竟这般老实吗?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童不韦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将这话说出声音来提醒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