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作为亲手设计了种种‘局’,下了种种‘套’盘剥百姓们的乡绅,实在太明白那些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也知道那些被盘剥的无路可走的百姓要跳出困局有多难了。
是以对于那等百姓的日子,他们是想尽办法,用了各种法子规避的。
那几个性情懦弱胆小的俏寡妇,除却其本身性子胆小之外,于他们而言,更是早早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子掌控住了。就似那已彻底养熟与养废了的温顺狗子一般养乖了,保证便是他们一无所有的上门,对方也会老老实实的交出那些银钱。无他,一手蜜糖一手棍棒,除了蜜糖之外,那棍棒亦握在他们手中,这些俏寡妇胆敢动一点旁的心思,定会出事。
“诸位将人养的真是乖觉啊!官府一上门,就老老实实的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了,连那藏在墙壁中的金砖亦自己主动拿了出来,老实的不得了,乖觉的……就似个傻的。”童不韦瞥了变了脸色的乡绅们一眼,淡淡道,“你等将留下的后手养成乖觉的兔子,守不住最后一点家当也不奇怪。”
这话一出,立时便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我等怎会知晓小楼坊那里竟会被人发现?我等……”话还未说完,说话之人倏地变了脸色,反应过来,惊道,“那位大人早知道了?”
“我想也是。”童不韦点头道,“若是不然,怎会如此精准的扑中那小楼坊的几家?”
所以,这些乡绅自诩所谓的最最精妙的后手其实早就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这些事事前要发现或许有些困难,可事后只消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他……他想吃的哪里是你?分明是以你为饵,我等才是他想吃的对象?”乡绅脸色大变,‘唰’地一下白了,死死的盯着童不韦厉声质问,“我等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童不韦点头。
乡绅们脸色大变,顾不得腹中的隐隐作痛,看着童不韦下意识的问出了那个此时作为阶下囚问出的最傻气的问题:“为什么?”
这话一出,乡绅们便不约而同的连连摇头,童不韦又不是那位大人,且他虽然为饵,可也同样是鱼,那位大人又怎会告诉他这些?
原本以为童不韦不会回答了,却没料到童不韦对此只反问了一句:“你说为什么?”他道,“我只知晓你等被抄没的家财一入库,去岁天灾拖延着没给的赈灾之物便出库离京送过去了,你等说为什么?”
这倒不是说他童不韦已聪明厉害到能同那位大人比肩了,虽然自诩自己也是个难缠的聪明人,可论手腕,他童不韦确实是不如那位的,若不然,也不会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他……也不动,只是看着。不声不响,就这么看着。眼看鱼肥了能收割了还不算,还要选定那个最适合也是于自己而言最需要的时刻方才出手,一网下去,将所有鱼都捕获在手。”童不韦淡淡道,“便连我这个饵也被他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尽数挤的吐了出来,方才肯再次放我回塘。”童不韦越说声音越小,那周身的枯槁疲惫之色也愈发明显。
虽然瞧着依旧精神矍铄,且剥开外头那朴素的皮,里头贴身之物并未有什么变化,依旧还是那个童不韦,可那枯槁之色却是肉眼可见。
若说原先的童不韦那身形容枯槁的皮大半是他伪装出来的话,此时那些伪装的假皮中却是也不知掺了多少真疲惫与真枯槁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