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田垄间,麦苗青青,出了冬以后一天一个样的蓬勃生长。
农人在其中穿梭劳作着,池塘旁的翻车在缓缓转动,自长槽上端将水输送至田垄之间,俟风转车,风息则止。
小道上,身着都尉官服的官吏带着几名亲兵,身边并辔而行的是一名素衣郎君,几人慢慢闲散着御马前行。
有偷得闲的农人见着,抬头喊道:“枣君”
枣祗一一应道,随后笑吟吟看向了身侧的同伴。
“清恒以为如何”
“枣君大才也。”
那郎君赞叹道。
“非我之功,乃司空之功,百姓之功也。”
枣祗这般说着,言语间却颇有自得之色。
自大乱以来,生民饥苦,连逢战乱天灾,人多相食,都许之后枣祗便请建置屯田,曹操许之,以枣祗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遂募民屯田许下。
许都虽新建,却隐隐已有京都之势,天子住内城,官吏在外城,曹操从计划奉迎天子后便开始扩建许都,如今已与昔日破败许县堪称两样,现许下又开垦荒田,以解生计。
“待得秋收之时,应是个大丰收。”
荀晏说着,一边翻身下马,捧起田间一根青青麦苗。
枣祗见此想了想,侧头与身后亲兵私语两句。
待荀晏回过头来,便见枣祗递给他一把拐杖。
“啊”
荀晏眨了眨眼睛。
他今年还未满二十五,不是五十二岁啊枣兄
“清恒大病初愈,还是小心点好。”
枣祗含蓄的说道。
荀晏不明白他是哪来的误会,但在枣祗逐渐痛心疾首的目光下,他还是艰难的接过了那把杖。
明明他年纪轻轻健步如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枣祗眼里,便只觉得这人服孝百日后至今没有缓过劲儿,看上去仍不掩病色。
二人交谈片刻,荀晏见城南外有田庄,边上有车乘数十,瞧上去热闹得很。
“大约是学子文会,”枣祗眺望着说道,“天子都许后,天下文人士子皆会于此,常常以文会友,学风渐起。”
“清恒不如去看看”
说罢,枣祗笑问道。
“不必不必,”荀晏连连摇头,“晏久疏于学问,哪敢哪敢。”
“君谦虚甚矣。”
几人穿过一排排的农田,于外分别,枣祗本欲亲自送人离去,却被荀晏连连摆手拒绝了。
“枣君繁忙,晏侄儿尚在,不需劳烦君也。”
荀晏说着指了指身侧一直默默不言,面容甚是秀美的小郎君。
枣祗恍然,越看越觉得这荀家小侄颇似荀晏少年时的模样,英气中带点雌雄莫辨,他点头赞许着,欲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荀晏:盯
枣祗突然感觉浑身不对劲,伸出的手拐了个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总感觉方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了。
“枣公。”
那荀氏小郎君谦恭的喊了声。
待枣祗离去后,荀晏方才瞪了眼身边的荀安。
一身士子装扮的荀安不以为然,笑吟吟上前来,撒娇着喊了声小舅舅。
她生得英气,不似女子般温婉,扮起男子来倒也有个几分相像,乍一看像是个还未长成的年幼郎君。
荀晏走了两步,方才发现手上还执着那把杖。
荀安噗嗤笑出了声来。
“枣公是个好人,可惜小舅舅大概不需要。”
她家小舅舅在家休养的第二个月,就已经上能上山砍柴,入能在家教导武艺,家里头的年轻小辈都好好学习了一番什么叫君子六艺,除却每日里还在喝药,面色看上去不大好,其余都与常人无异。
就是欺骗性太强了。
荀晏怜爱的把她肩上落叶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