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战事将至,六月下旬,在袁绍即将回军之前,邺城南面的魏郡与河内郡交界处,却忽然有了一大股多达数万人规模的迁移人群,中间甚至还夹杂着旗号严整、队列清晰的数千士卒……且自南往北,正一路不停。
邺城之中,韩馥刚刚送出了自己的印绶,闻得城外是非,却是干脆举家离开官寺,躲入到了昔日中常侍赵忠的旧宅,以此来作推辞。
事发突然,更兼情势不明,城中各方人也是茫然,便只好纷纷聚集起来去寻魏郡太守粟举。而粟举呢,虽然是城中唯一一位两千石,可如今邺城即将易主,袁绍将至未至,韩馥将走未走,又如何好做主?
不过,其人到底是一任两千石,心里如何不懂?便当即伸手一指,将邺城还有周围几座支城中最后一万兵马权责指给了辛评、郭图等一众颍川人……然后自回舍中午休去了。
当然,辛评等人求的就是如此,所以一众颍川士人一边立即下令邺城还有周围污城、九侯城、武城一起闭门谨守,一边又派出哨骑往南面查看局势,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根本不用这些人去查看,很快就有人主动上门报信来了,有骑士直逼邺城城下,然后临城喊话,说是朝歌百姓闻得朝廷叛逆袁贼即将至魏郡左近,为避兵祸,扶老携幼,准备往赵国而去……还说要邺城城中官吏准备粮食、引水云云。
这话刚开始还没几个人信,但随着哨骑飞马来报,说是北面邯郸忽然派出了数千兵马往南而来,邺城中的颍川众人这才相顾失语,确认了来人是谁。
“着一定是朝歌关羽与邯郸审配,听闻邺城易主,便驱赶百姓,以图浑水摸鱼,趁机偷城!”回到空荡荡的官寺内,众人甫一落座,郭图便张口就来。
“卫将军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沮授虽然不是颍川人,没有决定权,但作为被袁绍点名要信重挽留之人,话还是说的上的。“天下各路诸侯,待民以宽者,首在卫将军,恐怕是真的自发迁移……”
沮授近乎确定性的判断,立即让原本想说话的辛评、辛毗、荀谌等人不好开口了……他们这些人,立场摆在那里,都是袁氏故吏,都是颍川出身,也是之前劝韩馥投降的主力,大战在即,这时候让他们附和沮授说卫将军如何如何,就很没意思了。
但偏偏他们在邺城也都旅居了一两年,对沮授的才能、智慧是绝对信服的,所以也都不好轻易反驳对方。
“卫将军或许不至于如此失体统,但那个关羽呢?”唯独郭图,被人当面驳斥,又是个区区冀州本地人,不免抗辩起来。“不能是这个关云长独自为之吗?隔着千里之遥,卫将军还能知道此地实情不成?而且在下之前在河内许久,素来知道此人,乃是个骄横武夫,河东一囚徒出身,却敢屡屡驱赶我家主公派往朝歌的军吏,延误讨董大局……”
“关云长在朝歌多年,”沮授难得正色。“我等本地人也尽知,其人傲上而悯下,若论爱护百姓,其人更甚!而审正南也是个清白刚直之人,绝不会帮着关云长作假的!更不会驱民而偷城!”
郭图愈发冷笑,刚要出言再驳,却不料就在他自己身后,忽然有人先行嗤笑起来。其人声音虽然轻微,但在周围绝大多数人都闭口不言的情况下,倒也显得直接。
而郭公则回头一看,也是有些无奈,原来发笑之人竟然是他的远方同族,唤做郭嘉郭奉孝的,其人刚刚成年加冠不久,素来无行,而此番颍川士人陡然夺了此城政权,便也顾不得太多,也将他唤来办事议事了。
“不知足下可有见教?”沮授见是郭图身后之人,只以为是在嘲讽自己,也跟着冷了脸。
“并无见教之意。”嘴上毛都没长齐的郭嘉扶剑睥睨左右道。“只是好奇,族兄与沮从事如此争执,以至于面红耳赤……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