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位置来了个调换。
“你的法力是如何恢复的”罗方躲避着她的进攻,大为不解。
在设立梦境之时,为了以防万一,他明明消除了她的法力。
在他亲手编织的梦境中,他便是宛如神祗般的存在,可以捏造万物,她如何能破解
江采霜这会儿可没工夫回答他的问题。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不在这里除掉他,反被他带入下一场梦境,那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少女眉眼冷冽肃然,使出了自己毕生所学的剑技,在半空中将罗方打得节节败退。
罗方的身影早已变成了非人的怪物。
他的四肢延伸出枯黑蜿蜒的树枝,约莫手腕粗细,如同一根根坚硬的黑色长鞭,迅疾地朝着江采霜攻来。
江采霜被无数长鞭包围,可她剑技舞得密不透风,罗方始终没能制住她,反而被她斩断了不少树枝,力量迅速消退。
罗方被触怒,不由得发了狠。
只见枯黑的树枝上,忽然绽开了一串串淡黄色的槐花,味道清雅幽淡,令人闻之欲醉。
一串串槐花飘落,恍惚间门,江采霜仿佛看到无数平凡百姓的悲欢离合,普通人的一生走马灯般在她眼前快速闪现。
江采霜咬牙,“南柯镇的百姓,果然被你所害”
怪不得整个南柯镇悄无声息地变成了空城,后来被强盗所占,连官府都不知道原来那些百姓的去向。
原来都被这只魄妖所害
江采霜先前便担心,古槐树生出树魄,那时便不好对付了。
道家有言,梦者魄妖。
古树生了树魄,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树妖,而是行踪缥缈的魄妖。
人分为形、神。所谓形就是外在的身体,所谓神则是神思,精神。其中一项若是被毁灭,便会湮灭生机,走向死亡。
魄妖便是专门吞食“神”的妖怪,能洞悉人心底的欲望,织造诡谲变幻的梦境,或让人沉沦堕落,或让人绝望赴死。
它们本身的力量并没有多强大,寻常不是修道者的对手。不过因为魄妖的本体藏在“神”中,看不见摸不着,所以才难对付。
“我没有害他们,只是不想看他们留在人世间门受罪。”魄妖已不再用罗方的外形示人,而是变成了一个由树枝缠绕成的黑色人形,“瞧,他们在我的梦境里活得多自在。”
一团槐花被送到眼前。
江采霜在其中看到了罗方。
破败的小院子里,绿树葱茏,下着蒙蒙细雨。
罗方搬了个树墩坐在堂屋檐下,细密的雨丝顺着瓦片滚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坑。
他拿着针线,认真地修补渔网。这是细致的活计,很费眼睛,他神情专注,嘴角挂着笑。旁边的箩筐里,还放着待缝补的弟妹衣裳。
他的母亲在厨房忙碌,弟弟妹妹也钻进厨屋,趁娘亲不注意,偷偷抓了颗刚出锅的油氽糯米团子,一口咬下大半,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农妇早就将两人的小动作收进眼底,眼角笑出了皱纹,假意要将两个碍事的孩子给赶出去。
两个小娃娃一人抓一个外脆内糯的炸油团,拿芭蕉叶顶在头顶当伞,蹦蹦跳跳地跑到罗方身边,小手拿着油团喂给他“哥哥吃,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河边抓蟹好不好”
“好,”罗方咬了一口油团,嘴唇顿时油津津的,憨厚的脸上全是笑意,“等哥哥缝好了渔网,就带你们去船上抓蟹,抓最大个的好不好”
“我们要去抓鱼咯,哥哥真好”两个小娃娃丢了芭蕉叶,高兴地冒着雨在院子里乱跑,发丝被雨水打湿,却丝毫遮不住他们脸上的欢喜。
看着这一幕,魄妖啧啧感叹,“在这凡尘俗世,像罗方这样的普通百姓,一生饱受欺凌苦楚,不是背井离乡,疲于奔命,便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到死都过不上几天好日子。”
“他所求不是大富大贵,只不过是想与家人生活在一起。我编织的梦境能让他回到从小长大的家乡,能复活他的家人,让他过上他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这样不好吗”
江采霜在幻境中的罗方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只知道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醒来庆幸地发现,那一切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