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霍念生是知道的。
陈文港害怕,害怕他的到来,害怕外界的一切。霍念生何尝不后拍,但他不能失去方寸,他必须做镇定不变、稳如泰山的那一个。
事实上,就算有,也只是极其轻微,与其说听觉,不如说是直觉告诉他这一点。客厅的确有人,一个身影坐在吧台旁边,瘦弱的脊背对着落地窗。陈文港开了霍念生下午没喝完的那瓶酒,胳膊支在台面上,一口一口地闷。
霍念生过去的时候加重了一点脚步。
陈文港发现他“是你说的,有得吃有得用,先把便宜占了再说。”
霍念生点头对,我说的。
陈文港再次把杯子送到嘴边,他已经有了醉意,眼神朦胧失焦,说话才这么不客气。黑暗中,陈文港没再找到昨天那只飞蛾,不知它从哪里溜出去了。
雨已经不再下了。
霍念生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把杯子从陈文港手里拿过来。
“那也要分情况分场合。明天还要做检查,酒就别喝了。”陈文港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危险的男性气息靠在身后,但说来奇怪,昨天上车的时候他还整个人忍不住在抖,二十四小时过去,这气息迅速被打上了熟悉的记号,被纳入他容许近身的范围。
霍念生忽然问“你记得我以前出国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年纪还不大。”
陈文港反问他在国外生活几年和留在国内,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霍念生笑笑,和他闲聊起来“也就那么回事。我这种人,无非是换个地方泡吧,开车,身边鬼混的人肤色多一点,讲话叽里咕噜都是外文。如果再来一次,我是不会再选择出去了。
陈文港默然不语。他想了想,又问“出国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霍念生扬起眉峰,乜他“怎么,你也想出去”
陈文港莞尔“我随便问问而已。没钱投资也没工作技能,怎么可能拿到签证。”
霍念生也笑“你先把伤口治好,后期可以做植皮手术,我查了一下,有些情况好的案例,甚至能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你才多大二十一二岁,还不至于这么早失去希望吧。”
他说得好像只是被刀划一条口。陈文港低着头,借着一点醉意“说起来容易。”
霍念生拍拍他的肩膀人各有命,有时候是要认命的。
陈文港问认命之后呢
霍念生面上又浮起那种带着淡淡讥弄的笑意“你还真的信你代人受过,搞成这个样子,你要打算怎么认郑玉成的孩子周年过生日的时候,你要去给他们送上祝福
陈文港脸色没什么反应,倒也不见生气,只是起身跟他互道了晚安。
回房重新睡过去以后,陈文港做了一个梦。梦里飞沙走石,像沙漠深处卷起龙卷风。陈文港在恐怖的沙暴里看到无数支离破碎的景象,他往后一跌,在失重的状态下跌入一个怀抱。
只是视线模糊,回头依然满眼混沌。来不及看清是谁,就已经醒来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