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衡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一字一顿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远桥被他气笑了“好,第三点算是怨我不给你机会,那前两者难道还是我冤枉了你不成”
“宋青书啊宋青书,你回头看看你辈子活成了个什么样来紫霄宫的路上,你那些师兄弟说的话想来你都听到了,而今你也称得上是众叛亲离了,江湖中的名声尽毁,一身武艺被废你仔细想一想,现在的你还拥有些什么再过些年,你连个名字都留不下你的同门师兄弟不齿提及你,后辈弟子不屑供奉你,江湖同道眼中的你只是一陌生人,时间久了就统统把你忘了。你说,你到这世间走一遭,到底是为的什么”
宋远桥哪知道他的这些话对乔衡来说,是字字句句皆诛心。
那一瞬间,周围的风声、鸟啼、虫嘶全都消失不见,听入耳中的唯有宋远桥的那一句句锥心之语。再然后,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仿佛直接萦绕在耳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使乔衡再清楚不过的知道宋远桥骂的是真正的宋青书,但这些话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包容了进去,字字都仿若化作了万千利剑,避无可避。
乔衡知道自己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不单单是用“消沉”来形容就可以表达清楚的,他一如既往的理智,但又觉得自己有些浑噩。
自他揭开了以往的一切自我欺骗,就仿佛有一道从未愈合,却被他讳疾忌医、刻意隐瞒下来的无形伤口,终于被他暴露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它静静愈合,就又被人顺着伤势将伤口撕扯得血肉模糊。
乔衡微垂着头,左手略在额头支撑。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出声道“别说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宋远桥面前,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宋远桥说“敢做就不要怕被别人说”
他一剑打向乔衡的肩,乔衡眼也不看地抬手一挡,宋远桥浸淫太极多年,这举重若轻的一剑怎么可能被他这么随手一抬就挡下来。
宋远桥对剑法、内力的控制极为精细,他一剑剑抽打在乔衡,虽然每一剑都使了巧劲,让即使惯会忍痛的乔衡也不禁面色惨白,紧咬牙关才不至痛呼出声,但这每一剑下去却又不会留下任何内伤,只会留下少许皮肉伤,端得是控制入微。
宋远桥“在众人心目中,昔日的玉面孟尝早已不存在了,我不信你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你好生想想吧,你如今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你现在到底还剩下了什么”
乔衡的口腔里突然多出了些许铁腥味,随着宋远桥又一剑打在他背上,他仿佛再也承受不住抽打般顺着剑势的力道半跪在了地上,随着他的一只膝盖触地,一口温热的液体吐在了地面上。
宋远桥的话不停的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终于恢复些许知觉的右臂仍旧抬不起来,只得强撑在地面上,手指几乎插进了泥土里。
他呛咳了几声,衣摆上也染上了点点血迹,被白色的衣物衬得越发显眼。
俞莲舟毫不掩饰神情中的焦躁,他一路上急匆匆地运使轻功,这般疯狂地使用内力在这两三年间还是第一次。大师兄一向谨守各种戒律,注重礼节,对武当名声异常看重,希望他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下什么傻事。
张无忌深恨自己的思虑步骤,心中的焦急一点也不必俞莲舟少。
一路上,不少武当弟子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俞莲舟两人离去的方向,暗忖刚才的两道身影中一人好像是二师伯,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一时没看清是谁,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乔衡不过穿着一件薄薄的白纻衫,随着剑身笞打在身上,鲜血之色一点点在雪白的衣物上洇开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需要说上短短的一句话,在话里加个“求”字,或是掺上个“知错”什么的,就可免过这等无妄之灾。若是能痛哭流涕,表示自己愿意悔过自新就更好了。但他既然连在莫声谷坟前佯装个脆弱悲伤都不肯了,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区区皮肉之苦就放下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他想要走出一条与过去不同的道路,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