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叹了又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谢氏女是如何占据君心的。而入长安城龙潭虎穴里闯荡的少年天子这两年时光当是隐秘且艰辛,亦是如何在此境地里动的情
若非要寻个缘由,大抵是天命如此。
然而唯有深宫之中,脱了盛装喜服的两个人,方知今生种种,是他们彼此淌过轮回路,黄泉路,方才重新拥有的。
有没有想我贺兰泽停下,看着仰躺在榻的新妇,眉眼温柔。谢琼琚瞥过头,目光落在别处,不想。
不想就不动。
他盯着她。
“还讲不讲理了谢琼琚蹭他,又催他,“是你说要全套的三书六礼,那可不就是成亲前不得见面了吗
从请期至亲迎,百日之间,谢氏尚书府中对谢五姑娘围着宫中的教养嬷嬷,天子的侍卫,一派教习保护的模样。
实乃贺兰泽自己折腾,道是要好好感受一回真正迎亲娶妇的情境。
“瞎折腾”谢琼琚瞧他一副用力趾伐却依旧曲径难行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嗔他。“我没折腾”贺兰泽顶着一头汗继续努力。
确实有些事,纵是有经验也不是轻易可以成功的,偏还遇上这么个有意闹他,一会喊疼,一会又嫌慢的人。
又好一通奋发,终于破门入室,重回故园。
他喘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她,话语低柔,上辈子,纵是补了婚仪,告了天下。但总是不够圆满,最好的时光里嫁娶,少了诸多礼仪。知你并不在意,但是重来一遭,再不能有缺憾。
四目相对。
榻上的新妇揽他入怀中,以爱意以骨肉包裹他。而他,回她以唯一,以疼惜。
譬如帝后成婚两年,皇后未曾诞育子嗣。却也无人言语皇后无能,更无人上谏天子纳妃。因为早在天子登基时,身子内里便因早些年的忧思谋划而虚空不少,外伤亦不曾好透。太医院的院正薛灵枢便一直在给皇帝拟调理内息的方子,同时再三劝皇帝少入后廷,来日方长。
如此,直到元嘉四年,皇后处方传出喜讯。
“怎么了”贺兰泽看她神色,比她还急。
谢琼琚却柔和了面容,含笑摇首,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胎腹上,“他会动了。”
贺兰泽骨节分明的手指感受着那一点跳动,竟是微颤。
两辈子,这是第三个孩子。
可是直到这个孩子,他才得以完整地陪伴在她身边,没有再缺失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挪过身,以耳贴她腹部,细听。
她抱着他,柔声道,这两年委屈郎君了,为妾装病装受伤这样久。
他抬起头,却是为自个想来了这么个主意很是自得,“三年前,你才十六,身子骨都是嫩的,若彼时受孕产子,太伤身了。
从前世被薛灵枢告知,女子纵是饮避子汤也是对身子不益的,他便阅了不少妇人妊娠的书籍。
元嘉四年中秋,皇后在椒房殿诞下一子,母子均安。翌日,便被册封为储君。长安城中,贺兰氏族,原也是人之常情,并未因为皇后诞下储君而放弃欲择女郎入宫门这一事。
然元嘉年间,天子未设后宫。贺兰泽只有一妻,独皇后一人。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宫宴过半,帝后便摆驾回了椒房殿。支起一张桌案,摆几盘谢琼琚新学点心,放一壶贺兰泽烹好的香茶。
他将她抱在在膝上,看天上一轮满月。
待到冬日雪飘,一样的除夕宴散,帝后便去明琼台。他背着她,一步步上高台,看台上新培的碧梅,看天地间簌簌雪花。
转年新春,入伏酷暑,又是一年。
一年又一年,年年岁岁,他们总是在一起。这一生,终于少年白首,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