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他就如抽去了骨架的皮偶,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解临渊暗道不妙,关闭超声波快步冲上前,在伊尔寄生的这名男人彻底污染异变之前将一发子弹没入他的眉心。
污染中止,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瞪着天空,死不瞑目,黑红色的污血从男人的脑袋后方滚滚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壤,也染红了与他尸体交叠的那片白色单衣。
殿下甩了甩脑袋,谨慎地迈步走过来,变异绿萝从边牧的耳朵后方伸出一缕枝叶,其余根茎紧紧环抱着一透明的罐装容器,这是一支小型的超声波仪,就是之前在同嘉群岛上渔民男女交给薛鸿意,把癸酉折腾得要死要活的那个。
公主拿到它之后,就着解载关于超声波的资料,和南营地的工程员连夜对容器进行了改造,目前据说容器内的声波频率能够单独压制伊尔这枚特殊的寄生核。
但这些研究全部都只存在于理论上,没有任何实战依据,解临渊还不敢随随便便就动用这个理论武器,一旦伊尔再次化核逃跑,解临渊真是拿这种可以将自身分解再融合的特殊器官毫无办法。
寂静无声的五秒等待过后,戊寅动了动手指,他缓慢地用掌心撑地,艰难地支起上身,光是坐正这个动作就耗费了他近乎全部的力气。翡翠色的眼瞳睁开些许又闭上,一直到适应了光线,才完全睁开,抬眼看向了围在他身边的解临渊和殿下。
一时之间,没有人贸然开口说话,殿下也沉默着,黑色毛发上沾上一层薄雪,又被体温蒸发。静谧无声无息地蔓延,直到戊寅忽然促狭地笑了声“抱歉,不是你期待的那个人。”
heihei”解临渊眼神陡然变得十分危险。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怀揣着侥幸心理,希望从这具本体中恢复意识的是戊寅。
可惜这一点点幻想被伊尔无情地点破,还成了他嘲笑解临渊的理由。
伊尔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赤足踩在脏污的泥地上,脚掌沾满了被雪湿润又浸没了污血的泥土,他无视了眼底满是怒火的殿下,踉踉跄跄地朝来时的方向走。
“有点冷。”他忽然说,转头挑衅地看向解临渊,“外套借我披一下不然冻坏的可是戊寅的身体。”
解临渊手背暴起青筋,他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大可动手。”伊尔在冰雪之中敞开了双臂,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之中摇摇欲坠。
“戊寅的身体,”他说,又将手抚向左胸口,“戊寅的核。”
解临渊第一次在戊寅脸上看到那么令人作呕的笑容。
很快,伊尔快意地想着,他就会和我彻底融为一体。
“戊寅,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和己卯,和癸巳一起离开这里,到更广袤、更自由的地方,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现在的生活不正常吗
“不正常,我们一点也不正常。”
说实话,我不太懂。
“也对,毕竟你只是一颗核而已那我换种方式,戊寅,你想成为人吗有自己的身体,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做事,可以吃东西,可以聊天,可以想去哪去哪”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觉得现在就不错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戊寅,你是因为还没有接触过外界,什么都不懂,才会觉得现在就不错。等你彻底地睁开眼,就会知道成为人的好,我指的是真正自由的人。”
你已经很自由了
“不,我们是被关在笼中的小白鼠,是他人的工具,生命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随时都会迎来死亡。”
是癸巳告诉你的吗自从他诞核之后,你就变得越来越焦虑了,以前你一直很快乐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的事变多了,就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听到戊虎的名字,癸巳也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你说戊虎在叫你这怎么可能,就算”
戊寅闭上了眼睛,戊虎的呼唤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囚徒在呼唤支撑他灵魂的信仰,。随之而来的,是心脏规律泵动的声音,怦怦跳动。
“就算什么”他阖着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