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人的时候睫毛浓密低垂,在暖调的光影里,看起来温柔极了,温柔到残忍。
“下面的容易碰到。”
声音发涩,她轻声说“好”。
“还有一点时间,我帮你。”
他的柜子已经空了,她打开柜门,刚抱出一摞书,他已经弯下腰。
影子落在自己头顶,少年英俊的眉眼五官在眼前放大,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一片清寒,像初雪落在雾凇。
手上一轻,她手里的书已经被他接过去。
指尖有一瞬间轻轻触碰到,十指连心,心脏滚烫,她轻轻攥紧。
男孩子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轻而易举把她的书搬到自己原先的柜子里。
他越好,她越难过。
他背上书包,又把书包取下来,拉开拉链,翻出一本厚厚的笔记。
“这个给你。”
沈肆月垂眸,看到少年手里的笔记本,听到他轻声开口“是我的数学笔记。”
她被定住一样,只是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和卧蚕,大脑空白一片,没有动作,丧失语言功能。
少年眼睛轻轻一弯就是很好看的弧度“当是药膏的回礼吧。”
他甚至把卫衣宽松的袖子折上去,露出清白的手臂给她看“托你的福,没有留疤。”
她这才伸手接过,还是觉得太过贵重“笔记你不用了吗”
他轻笑着扬眉,瞳孔深处都是清澈的锐气“希望我不会用到。”
竞赛数学和高考数学,完全不是一类东西。
如果在竞赛中拿到保送资格,他连高考都不用参加。
沈肆月察觉自己失言“一定不会用到了。”
少年音色清爽,目光坦荡“借你吉言。”
顾桢搬走的时候,班里所有人都很不舍。
有人送他送到门口,有人帮他搬桌子搬东西,有人在玩笑“苟富贵无相忘”。
她自始至终低着头,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可是,簌簌不停的笔尖看到了,草稿纸和作业本看到了,铅字印刷的数学题看到了。
看到了她忍住不哭的眼睛,看到了她泛红的鼻尖,看到了她抿紧的颤抖的嘴唇,和她极力克制的不舍。
翌日,沈肆月依旧早早到校。
放下书包,准备好各科作业,数学作业是优先级,放在所有作业上面。
再之后,拿出课本早读,眼睛会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每个早读,每个返校的周日晚上,他会几点出现,是她最挂心的问题。
意识到什么,她鼻子蓦地一酸。
少女垂下眼睫,开始像往常一样认真读书。
可是,心里某块位置一下子空了。
原来等他出现已经成为习惯,以至于让她忘记他已经不在这个班的事实。
顾桢,我们在更高处相见吧。
天气慢慢变暖。
他们一个在三楼最东,一个在三楼最西。
同班的时候,虽然说过的话一只手数得过来,可是每天都能看到他。
她记得他打完篮球,踩着晚自习的铃声跑回教室,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味道,头发半干。
也记得他校服外面套着宽宽大大的冲锋衣外套,跟班里的几个男生走在一起,眼睛弯着,嘴角勾着,弧度好漂亮。
她的日记本开始用得很慢很慢,一个月都写不完一页纸,而内容无非是
「2009年2月19日,调位变成一件麻烦而机械的事情,我再也没有为此期待过。」
「2009年2月28日,故意绕远走最东边的楼梯去做课间操,故意去最东边的洗手间,故意在走廊吹风和甄心聊天,故意晚自习走得很晚。为了遇到你。」
「2009年3月6日,甄心问我,hy是什么,为什么设辅助线的时候对这两个字母情有独钟,英语课记例句也用hy代替了那些to和arry。hy,虎牙,只有你有。」
「2009年3月17日,你的座位在饮水机旁边的时候,我一天打十几次水,你们班在楼梯拐角的时候,我一天去五六趟小卖部。其实我没有那么能喝水,去小卖部也没有东西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