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金灿灿的像盏灯,挂在紫禁城上头。顾问行抬头望望静谧月色,眼底一片欣喜。二月往后的天没那么冷了。角楼外护城河畔的杨柳也抽了绿芽,垂下万条碧丝。
今年喜事多头一桩是皇上亲政,再者承乾宫添了新主子。
喜色在脸上停留了没多久,顾问行便低下头去,染上一片忧。这一幕正巧落在徒弟三福子的眼里,于是不解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顾问行瞧了瞧四周,小声同徒弟提醒道“你没留意到这两日贵妃主子有意无意疏远着皇上,皇上正为这事发愁呢。”
三福子并非不知世故,听顾问行这么一提点,当即也反应了过来。要这么说,还真是可没道理啊明明上个月两个人还柔情蜜意的,有时候在乾清宫,当着他们这些奴才的面,皇上也毫不避讳地给贵主子裹上披风一同赏雪;亦或两个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习字作画。就更不用说晚上了,几乎是夜夜宿在承乾宫。
不过这几日确实没有,都是皇上批阅完奏折往承乾宫去,然后悻悻然而归,宿在了西暖阁。
“汪呜”一声狗叫,打断了三福子思绪。
只见不知四喜从什么地方小碎步跑过来,鬼鬼祟祟的,怀中还抱着一只胖胖的雪白哈巴狗。他记得这狗原先叫富贵儿,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被皇上借过来,给那时还在乾清宫做代诏女官的贵主子玩儿。
他正好奇着,只见顾问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忙接过那狗,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好富贵儿不是我老顾想为难你,实在是你太碍事儿了。贵主儿搂着你,皇上就靠近不得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叫富贵儿,可这也没法子,小玄子的名儿,犯了皇上名讳,也不能叫了。再叫,就得砍你脑袋了。你就听话了吧”
“嗷呜”可怜的小东西无奈地耷拉下脑袋,眼神哀怨地看向乾清宫方向。突然支棱起了耳朵,盯着门口走出来的一个男人。对方也在盯着它,神情很是得意与嚣张。
“嗷呜汪汪”
顾问行赶忙逮住它。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人从它眼前走过,向它想去的方向去了。
承乾宫一片灯火,几个宫女太监打着灯笼,在宫墙附近草丛花丛间小心翼翼寻找着。
南星站在廊下,听了小太监的回复,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挽月穿着一身淡青莲色寝衣,伏在小桌上,饶有兴致地逗弄一只不倒翁。这不倒翁有意思极了,里头是空心儿的,从腰当中一扭,打开后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再拆再有一个,一直能拆到七个。
这有趣物件也是皇上送过来的。此时,见挽月玩弄时神情怡然,丝毫不见什么愠怒。别说是旁的人看不明白,就连南星也看不明白了。
她站到挽月身边,如实回禀“贵主儿,里外都找了,也没寻见富贵儿的影子。”
挽月直起身子,摸了摸散落在肩上的头发,慵懒道“找不着就别找了,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被人给特地
逮走了,能找着么
南星欲言又止,忽然见太监小安子在门口冲这边使眼色“贵主儿,奴才瞧见皇上朝承乾宫来了。”
挽月闻言,匆匆忙忙起身就往床上跑,一骨碌钻进被子,不忘嘱咐南星“吹灭几盏灯,就说我睡下了。”
南星听罢更心急了,可还没问出口,就见挽月已经背朝外面相里睡了。
饶是无奈,也只得依照主子的意思先去应付。
自以为撵走了“情敌”,玄烨的步子都迈得轻快。刚走到承乾宫门口,瞬间里头的灯灭了大半,只留微弱的光亮。
顾问行一愣,心里十分忐忑地偷偷瞅着皇帝。见皇上也怔住了,在承乾宫宫门口停下脚步,渐渐地握紧了拳。
顾问行在心里道完了天要塌了
玄烨径直迈步向承乾宫走去,门口站着的小安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皇上来势汹汹时,还是吓得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皇上吉祥”
南星在里头闻声,也着急着,赶忙出来行礼,“皇上吉祥,娘娘已经歇息了。”
玄烨挑眉,心里道这几日天天一见到他就抱着那只狗不撒手,这会儿竟然他一到门口,就瞧见吹灭灯火,不是刻意躲着他是什么
他绕过帷幔,直接走向暖阁。见床上果然躺着她,褙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雪白的一截脖子,顿时勾得他一阵心痒。尽管她此时什么都没做,只是躺着而已。
这段时间,他也觉得稀奇,明明几乎每天都在一处,可回回一见了她,都跟没了魂似的。原本他对那些史上深陷美人温柔乡的帝王嗤之以鼻,现下竟然有些懂了,不是不能,是既不愿也不能
他怎么就没有早认识她几年
不,去岁春末就认得了,那时候怎么就都把心思花在同她老子斗气斗智上荒废了那么多可在一起的时光。
见方才承乾宫的太监宫女都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玄烨想笑。他能同她置气么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把她惹了,对他来个几日不理不睬,回头抓心挠肝难受的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