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人都上工去了,村里空寂下来,留在家里的便只有干不动活的老人带小孩。老奶奶拖长的腔调很有特色,听起来像唱山歌一样。
得亏没什么人,这要是刚才让谁听见了,或者瞧见贺大成翻墙过来跟姜二丫说话,还不知得闹出什么事儿呢。姜雅跑过去把大门栓上,指指屋里叫贺成进去说。
姜雅把贺成带进她住的西屋,屋里一张床,一张木桌,床头一个放衣服的小木箱,一把很有年代感的木椅子。贺成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看到桌上有个小圆镜,赶紧拿起来照照。
黢黑,瘦削,胡子拉渣,土爆了的锅盖头。
贺成嫌弃地放下小圆镜“这怎么跟非洲土著似的,怪不得你都不敢认我,我十九岁也不是长这样啊。”
“您老现在可不是十九岁。”姜雅说,“你现在应该二十四了。”
贺成愕然“你说我到这儿就忽然比你老了五岁不能吧”
“真的。”姜雅说,“你比姜芫还大了一岁,你跟她,从小一起玩,长大爱上她,可痴情了,以前就干过爬墙头偷看她的事儿,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根本都不认识她。”贺成听着媳妇话里的调调不对,赶紧喊冤,语气一顿,狐疑地乜了姜雅一眼说,“怪不得呢,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装不认识我,还骂我臭流氓”
姜雅笑了下“没有,我那不是为了试探你吗,我总得先确定一下吧。”
“也就是说,咱俩都是炮灰。”贺成问道,“你说姜二丫嫁了个家暴男,结局凄惨,那贺大成呢”
姜雅说,贺大成的结局书里好像就没怎么提,反正是打了一辈子光棍,傻子一个,只能跟着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生活,给弟弟一家当牛做马干农活,日子可想而知了。
“记不太清了。”姜雅心虚笑道,“你也知道,我看书囫囵吞枣的,跳着看,这些不重要的角色,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贺成手指隔空点点她,“你个学渣,看个书也不认真,你就不能好好看。”
姜雅“我哪知道啊,早知道我还背诵全文呢”
姜雅跟他说了一下知道的情况,今天是1980年的正月十六,春节刚过,姜家堂屋有一张挂历年画,她特意看过了,阳历3月2日。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岭生产队,位于中北部大平原,地方好像挺偏远的,主要是姜二丫长到十九岁都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到过公社驻地,具体行政区划她都说不清。
贺成问“你刚才说那个瘦猴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那我难道是拖油瓶”
“那倒不是。”姜雅说,“你娘是坐产招夫,招夫养子,你继父等于是招赘到贺家的,隔壁院子房子都是贺家的。”
这事情村里人都知道,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姜雅可就不太清楚了,村里老人们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姜雅仔细跟贺成说了下贺家的人口情况,他娘叫包兰香,继父邵保魁,作为继父在村里名声似乎还不错,起码对贺大成这个继子一直和声和气,没听说打骂过。家里除了“瘦猴”弟弟邵春来,还有个更小的妹妹叫邵春红,刚上初中。
“你说贺大成是傻子”
“反正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傻子。”
“天生的”
“好像不是。我也不太清楚,他傻的时候可能还没有我呢。”
姜雅想了想说,“依我看吧,其实也还好,就是不算聪明,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说话,待人接物有点迟钝,他好像是有点社恐怕人,见人不说话绕着走,平常在生产队干活都正常,照样拿一个壮劳力的工分,就只会出笨力,分派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闷头干死活,脑子不会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