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参军,为什么忽然想不开跑来京城求学”她故意揶揄,“成绩又不好,还不如回去打仗。”
晏辰大咧咧靠在椅背上“文官清闲呗,天天打仗,哪有坐衙司里办公舒坦”
又在胡说八道。
“鬼才信你。”
见她没信,晏辰反倒露出喜色“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舒坦。”
正巧茶博士提着一户茶水路过,他抬手将茶壶借过来,高高举到她面前,说道“如今的朝廷,就像这只茶壶,百姓的诉求像茶水一样封在壶中,世家权贵把持着壶口,天子也无法洞察壶内玄机。”
他又抬手敲了敲壶身。
“想要破局,就得打破它。
“就像这样”
敲在壶身的指节微一用力,壶身怦然碎裂,困于壶中的茶水如清泉般涌出。
晏辰难得正色道“身为边将,很难改变朝中格局。所以我弃武从文,希望入朝挣得一丝话语权,打破天子与世人之间的屏障,将公道二字还给天下百姓。”
溢出的茶水被他大手一挥扫下茶桌,再看见那只被他敲碎的茶壶
晏辰忽然脸色一变“糟糕,又要赔钱了”
然而温念笙的视线落在那只破碎的茶壶上,并没有立刻回应。
高谈阔论的少年这才隐约有些赧然“你是不是很想笑”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跟师父说过类似的想法,他说我天真,快弱冠了还在做英雄梦。”
温念笙这才抬眸看向他“不,你说得对。”
“没有但是”晏辰一下愣住。
“没有。”
她答得那样坚定,晏辰的心跳猝不及防地加快。
雨水拍打茶棚,宛如他咚咚作响的胸膛。
沉默良久,他才垂眸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认同我的人。”
明明他们相识才不过一月。
倾盖如故,何其有幸。
雨中传来车马声,温念笙随即起身“我该走了。你回晏家酒馆吗,我送你一程。”
晏辰道“我得去师父那,你不顺路。还在下雨呢,快回去吧”
车夫将马车赶到茶棚外,温念笙上了马车。
晏辰隔着车窗同她道别,她取出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递过去“拿着吧,万一淋坏了,还要麻烦我给你治病。”
晏辰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接过油纸伞,笑说“以后我生病了,都请你医治,好不好”
温念笙无奈“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青伞撩开雨幕,少年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柳色烟雨笼罩十里长街,朦胧了景元七年的暮春盛景。
倏忽春雷乍响,温念笙从渐急渐密的雨丝中收回视线。
风雨吹开车帷,迎面袭来的寒意让她无法逃避地想起此时,距离那场染满少年鲜血的深秋寒雨,只剩不足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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