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拧巴着脸将傅衡阳拦在门外,直到李莲花开口,才不情不愿地放人进来。
“坐吧。”李莲花好像又回到了大半年前的模样,温和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未曾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傅衡阳是来送信的,咒术重现那一晚,他便将消息传回四顾门和百川院,今早收到一封写着“连先生”大名的信函。
李莲花看着信函上熟悉的字,接过来打开。
闻君一切安好,喜不自胜,欲往之一叙,然知君不愿重回旧地,重见旧人,故思虑良久,不便叨扰。当今武林,长生门邪术当道,信众甚广,并非只言片语可解民众信仰之寄托,万望小心行事。咒术一事吾阅遍书库,也仅知此术匿迹前现于藏地,诃纥山长寿仙翁或许能解君之困境。
云彼丘的字迹,他认得很清楚。
李莲花看完信,对傅衡阳微微颔首,语气多了几分诚挚感激,“多谢。”
傅衡阳瞧着他日照西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个“你”字,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李莲花泰然自若给他倒了杯茶,“我知你想说什么,当日我跳崖离开,如今更不会回去。”
“尽管现在表面风平浪静,但你我皆知,如今武林或许正面临十几年间最大的浩劫,你既已恢复”
“不是,傅衡阳。”方多病终于忍不住,“亏你们自诩正道,遇事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创立全新四顾门的时候一个个都希望他死了好,姓肖的给他泼脏水逼死他,现在遇到棘手的,觉着多半打不过了,不想办法自救,倒先来搬救兵。”
他越说越激动,“李相夷不是你们的奶妈保姆,李莲花也不是庙里的庇佑菩萨,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我看看哪个敢道德绑架他,老子非堆个百八十万本道德经给他烤得道了。”
哈莉在一旁啃黄梨,竖着耳朵听完这一气呵成的怒喷,看方多病更顺眼了几分。她现在要是个小狗,高低得“汪”两声给他助威。
李莲花见傅衡阳脸色煞白,目光偏一偏看了方多病一眼,方多病丝毫没有愧悔之意。瞧他那样子,还觉着骂的不够狠。
李莲花沉一口气,语气格外温和,说出的字却直击要害“蒲犁国师,为何要向四顾门求助”
傅衡阳愣了愣,抬头看向这个面容最多二十出头的男人,其实他骨子里从未变过,一直都是那个傲字当头执拗自我的李相夷,只不过用李莲花将其套了个钝化的躯壳。
一字一句那么轻易就能甩出杀招。
“肖门主从未信过他们,只是西域相去甚远,为了收集情报虚与委蛇罢了。”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纵使身着布衣,身在陋室,神态气韵的清濯与威压仍让人不自觉臣服其下。
傅衡阳不知不觉更改了对肖紫衿的称呼,添一个姓氏,天壤之别。
“谋权、谋利本无可厚非,但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江湖。紫衿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与虎谋皮已是错步,所幸还未酿成大祸。”
说罢,李莲花看一眼方多病,接着道,“中原武林能人辈出,传奇接续从未间断,与其寄希望于我身上,不如多给新人机会,历练培养。”
傅衡阳浑浑噩噩出了莲花楼,这十几年武林荒废的真真太久,而他们这些正道之首又何尝不是懈怠,为虚名蝇利周旋在狭小井底,忘记了人外有人的忧患,以至于邪道横生后才惊觉无人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