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晚站在高高的关门上眺望着,千军万马如同浓云向北奔驰而去,最前面绣着“桓”字的帅旗迎风招展,旗下的人是桓宣,他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
从前他每次出征她都是事后才知,那些担忧牵挂也都是迟滞,可这次她是亲身送他出征,这牵肠挂肚的滋味比起往昔,更甚十倍、百倍。傅云晚闭目合掌,在心中默默向上苍祈祷他得胜归来,身后低缓的脚步声走近,谢旃开口说道“下去吧,这里风大。”
傅云晚回头,他伸手来扶“楼梯陡,小心些。”
这在从前是常有的事,此时却下意识地躲开了,谢旃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这才几天,就要跟我这么生分了吗”
不由得想起桓宣临走时的那句话我把她交给你了,照顾好她。这样光明正大,让他无从拒绝,又逼得他无法出手。桓宣是为了六镇数十万军民,为了六镇背后的代国百姓提着性命与柔然人搏杀,他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绝不能再这时候下手。都说桓宣是粗鲁武人,可抡起拿捏人心,桓宣从来不输于他。
可他又怎么能甘心放弃。固执着依旧向她伸手“走吧。”
傅云晚犹豫着,半晌才抓住他一点袖子“好。”
谢旃低眼,目光落在她细白的手指上,几天之前他曾握着这手,吻着指尖求她答允他的求娶,眨眼之间,全都变了。“走吧。”
怀朔关外。
寒风猎猎响在耳边,桓宣循着旷野上残留的痕迹向北追击。
军情为重,便是再不放心,再留恋她,此时也必须离开。
可谢旃还在关中,他不在,镇中那些人没有几个能对付谢旃。方才的托付是不得不为,谢旃一生清正,信守承诺,只要答允了,至少在他回来之前,不会对她动手脚。
眼下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她会不会心里依旧喜欢谢旃,会不会还想嫁给谢旃心里有一霎时迟疑,随即否定。不会的,她答应了嫁给他。她答应谢旃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紧张迷茫,不知所措,可这次她虽然紧张羞涩,但她眼中没有迷茫,她是愿意嫁给他的。
“大将军,”哨骑疾驰而来,“柔然主力在三十里外河谷”
桓宣加上一鞭,讲那些儿女情长全都抛在脑后“急行军”
傍晚时分军报犹未传来,傅云晚诸事无心,只是牵挂着桓宣。
他现在到了哪里可还顺利都道柔然人凶悍野蛮,他会不会有危险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也坐不住,只在露台上走来走去,望着极远处山巅的烽火台。
白日里她亲眼看见那里燃起的滚滚狼烟,看见城门上斑驳的血迹,从来只在书上,在桓宣口中听说过边塞的情形,如今亲身到了,才知道比起想象少了许多诗意,多了无数凶险。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有他出生入死,才有她在邺京的安稳,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辛苦,可如今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才知道他默默地为她做了多少。
喉咙哽住了
,听见谢旃的唤声“绥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为她披上披风“夜里冷,早些回房休息吧。”
傅云晚回头看他“二兄。”
声音涩涩的,谢旃听出来她是难过,转过了眼“担心弃奴”
傅云晚低着头,许久“他不会有事的。”
她向满天神佛祈祷了无数次,他决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