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衣裙如芍药,绽放在半空中,花瓣堆叠,芳香四溢。
没骨花以琴为舟,倚在透明的琴弦上,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是合欢宗要凉了,还是你沈玉霏要凉了,上杆子催老娘去见阎王”
黄莺实在听不下去“慎言”
“慎个屁”没骨花从琴上纵身跃下,“呸”了一声,叉腰对骂,“咋,老娘说错话了”
她身形娇小,看着不过十六七岁,高高束起了发髻,才够到黄莺的肩膀,可娇丽可人的少女满口“老娘”,看黄莺,如看稚童“成日抱着宗主的剑,你了不起啊”
“你”黄莺满面通红,刚欲反驳,肩就被一只蒙着红纱的手按住。
百两金也着红裙,却红得低调暗沉,宛若忘忧谷满山遍野静静盛放的杏花。
她单手执长箫,笑吟吟地说“百十来岁的人了,成日扮嫩也不想想,自个儿躲在十六七岁的面皮下,都干了什么混账事儿”
没骨花气得直蹦跶,举着琴就要对着百两金砸“你个白莲花,好意思说我”
琴未砸下,沉默寡言的佛见笑与佛见愁同时抬起了手。
灵气四溢,满地落花盘旋着升起。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僵持。
众人面色微变,齐刷刷地跪下。
看完整场闹剧的沈玉霏倚在临月阁前,放下了鼓掌的手。
没骨花嘴上骂得厉害,见沈玉霏的面上没有半丝笑意,服软得比在场的几位长老都快“宗主,宗门出事了”
“出事你不仅没心肝儿,还没眼睛。”百两金凉凉地讥讽,“合欢宗上下一切如常,宗主唤我们,只可能为了一件事。”
她的分析鞭辟入里,说话间,原本稍显平淡的五官涌动着摄人心魄的自信。
“醒骨真人洞府现世,上古秘境已成,宗主寻我等来,定是为了此事。”
沈玉霏不禁多看了百两金一眼。
合欢宗中长老,一共有四位,修为最高的,是佛见笑与佛见愁姐妹,至于百两金与没骨花算是半斤对八两。
没骨花性子泼辣,百两金含蓄内敛,二人天生不对付。
也正因为百两金的内敛,让她成为了四位长老中,目光最长远之人。
前世,唯有她提醒过沈玉霏,孟鸣之心思不定,恐成大患。
可惜啊。
沈玉霏动了动藏在袖笼中的手指,目光晦暗。
可惜,前世的他自视甚高,自负傲慢,没将百两金的话听进心里。
“不错,洞府现世,本座自然要去。”沈玉霏收敛心神,慢悠悠地开口,捏着花瓣的手徐徐张开,任由那花瓣随风飘远,“你们说本座带谁去,比较好”
跪在临月阁前的众人闻言皆惊,继而眼底迸发出不同程度的狂热。
那可是醒骨真人的洞府化为的秘境,去了,必定得大机缘
唯有梵楼。
他的狂热沉淀在死寂的眸底,双膝本能地往前蹭了蹭,又失魂落魄地僵在原地。
梵楼知道,沈玉霏带谁去,都不会带自己。
但梵楼细小的动作没能瞒过跪在他身侧的黄莺。
黄莺本就因为没骨花,气得胸腔起伏,如今见低贱如梵楼都动了进秘境的心思,愤怒得当即就要从地上跳起来“凭你”
梵楼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垂着头漠然地注视着自己被黄莺踩过的手。
凭他,自然是不配的。
他连心动都不配。
“黄莺。”百两金回过头,不赞同地看了黄莺一眼,虽没将鄙夷表现在面上,说出口的话,却也没有留半分情面,“他怎么还在这里”
梵楼是男宠,没有资格与四位长老同跪在沈玉霏的脚下。
黄莺委屈地嘀咕“是是宗主”
她咬着唇,小心地打量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沈玉霏,意思不言而喻。
百两金微微一怔,面色瞬间凝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梵楼,若有所思,然后收回视线,再不说话了。
倒是没骨花没心没肺地嚷嚷“不是吧黄莺,你糊涂还不把那个废物赶走,是想等着宗主罚你吗”
黄莺进退两难,见沈玉霏迟迟不发话,干脆眼睛一闭,假装听不见没骨花的叫嚷,尽职尽责地当起了聋子。
没骨花闹腾了会儿,见沈玉霏不为所动,眼珠子一转,也消停了。
落英缤纷,忘忧谷内花香四溢。
沈玉霏剔透的眸子里盛着满山的红霞,水光潋滟。
他头也不回地抬手,指尖精准地点向最不起眼的角落。
“梵楼。”沈玉霏水润的眸子一眯,桃花眼里含了汪意味不明的笑。他问,“你觉得,本座该带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