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原本只是想稍微掩盖一下自己听不见的事实,打算看看大家会对此有什么奇妙的反应。
但是她现在连头都不敢回了,只能假装认真研究手中的地图。
指尖已经快要把地图的边边角角都捻到卷边。
所幸身后的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走到了她身边来,详细地给她标注了这次行动可能需要注意的点。
面上丝毫看不出刚才快要把两人都淹没至海底的悲凉情绪,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要不是确定系统的修复功能不可能被提瓦特的原住民检测到,芙蕾雅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恢复听觉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
不过看上去枫原万叶并没有试探她的意思,一切如常地给她写下了注意事项。
少年特意告知,密林南边还有少量的人烟居住,在必要条件下可能需要组织居民撤离。
芙蕾雅接过纸条答应下来。
识趣地没有去追问万叶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但是眼神中的好奇还是出卖了她。
万叶顺着她眼神的方向远远望去,笑了一下后无奈道“我之前说这片地段很熟悉,其实也是因为和南边的这片小村落有过一段渊源。”
当时的枫原万叶正开始了游历提瓦特的漫长旅行。
旅途的地点恰好来到了至冬。
但是这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对于习惯于风餐露宿的旅人来说很不友好。
少年只能尝试着寻找住在郊区的人家借宿一晚,等明早再做其他打算。
可是白日里他欣赏美景时走得太远了,此处已经是荒无人烟,寻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逆着风雪走了很远很远,终于寻到了一盏还亮着的灯。
屋主是位慈祥的奶奶,了解他的情况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天寒地冻,要喝碗姜汤暖一暖才好。
少年自然是认真道谢,跟着屋主走进屋子后才发现这里的布局十分奇怪。
到处都用一节丝线悬吊着一位青年的黑白照片,屋内四面的墙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画像,还有随处可见的涂鸦。
屋顶悬挂着成千的风铃,被透明的蚕丝绕住,在微弱的光下忽明忽暗。
画像也水平非常不稳定,并不是所有的都如同放在屋中间的那幅画作一样风华绝代,大部分只是随手勾勒出了一些奇怪的线条,勉勉强强能看出个人形。
有些画面甚至是在画手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时候画的,线条凌乱十分狰狞。
走在前面的奶奶一言不发,只是转身给少年递过来一支白色蜡烛,烛火摇曳间,照亮了地面上的招魂阵。
一般人看到这个场景,估计早就被吓得一步也不敢多走了。
但是万叶只是把烛火抬高了些,好让两人能够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摔倒。
等终于摸索到了餐桌前,两人面对面坐下来,屋主淡淡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年轻后生,你不害怕吗”
可知奶奶已经看见过无数人落荒而逃的惨状了。
枫原万叶轻轻摇了摇头,少年人的语气里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豁达与平和“您一定是很思念他的。”
“过于浓烈的感情能有一个寄托,并不是坏事。”
“也许吧。”屋主不愿再谈。
老婆婆颤颤巍巍起身去厨房煮姜汤了,留少年独自坐在桌前,他的鼻尖嗅到一点香料的气味。
枫原万叶闭上眼睛,他没有表现出惊讶。
因为这样的场景他是第二次遇见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自己日日萦绕的噩梦里。
“后来天亮了,我辞别了那位屋主继续出发,老婆婆却给我指了一条近路。”
“她说,最南边的村落是她曾经的家园,那里的大多数人都以采药为生,对这边的路况很是熟悉。”
“那奶奶她当初为什么要从这个村子里搬出来呢”芙蕾雅好奇地问道。。
按理来说,只是在自己家里祭奠,外人没有权利来干涉啊。
“因为青年是被村民们害死的,原因仅仅是他想要帮助村民们脱困。”少年的语调冷冽。
青年是上边派下来的进步人员,想要带领这里的人们一起变得更好。
但是陋习哪里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等青年的爱人终于下定决心陪他来到这里,准备一起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人,却只收到了青年已经死亡的噩耗。
他死于愚昧,死于旁人的无知,死于最想拯救的那群人手中。
被风吹到遥远星原的那簇烛火,在黎明的前夕被最后一滴雨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