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拒绝让波本看见自己难堪的表情,固执地别过头去,巨大的冰块挡住他的全部视线,但久川埴分明看到,一个女孩的性命正躺在那。
而在一边,公安的卧底听清孩子埋在手中的哭泣,再忍不住叹出了一口气。
降谷零在卧底的第一天就认识到,组织里多得是利欲熏心的禽兽、杀人放火的帮凶、作恶多端的恶魔。但就是在这样污泥一般的黑暗森林里,却有一株青涩的幼苗正磕磕绊绊地成长。
每接触久川埴一分,他就更为少年身上巨大的矛盾与割裂而心惊求生的本能命令着他避其一切锋芒,但过高的道德标准又让他面对悲剧时不得不忍受痛苦。
他知道怎样是对的,也知道怎样才能生存,但此二者间却是全然的对立。久川埴是个聪明孩子,因此他在矛盾中选择生存的那份自私,才更让人不禁叹惋
然而,在组织看不到的、有限的自由里,久川埴依然会为挽救什么拼尽全力,他想拯救清水茜,即使他已然在泥淖中自顾不暇。
这份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到尘埃中去的高尚,正是不足十八岁少年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安室透听见他微弱的哽咽,看见男孩飞快在肩上抹去的泪花,便更为理解诸伏景光向他私下透露的判断。
久川埴是一个不错的入手点,从内瓦解组织的最好对象。然而策反的计划尚未开始就被降谷零果断否决,他需要一次更有说服力、更为具体的考察确定久川埴的性格,由此,便有了这次意外。
公安早已盯上了朗姆名下的器官交易网,连带供应端之一的那所排屋内,不久前也已经被记录在案。这个地址是苏格兰借由监督任务的时间,从久川埴手下的老成员中套出来的,他曾在青田诚一郎的手下很是得力,自然知道不少连久川埴都不甚清楚的消息。
但不论如何,信息都是从医疗组内部泄露,所以一旦朗姆,乃至组织的那位得知了这个消息,刚刚上位蜜勒米尔编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届时,不论是考核还是策反,公安都将拥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然而,清水太郎却是个意外。
没人发觉朗姆会用器官交易的手段收买官员身边的司机,也没人料到他会为了一场谋杀拿整所窝点做饵。相较而言,一个的损失不论对组织还是公安都很无关紧要,对清水茜而言,那却是救命的东西。
“尚田道夫刚刚传消息来,说患者情况不妙。”久川埴将脸捂在手中,从指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咳血,昏迷,心率失常。已经上了透析和呼吸机,她正命悬一线”
随着专业的诊断从口中蹦出,他的情绪总算不得不稳定下来,眨着眼睛,看向安室透。久川埴握住终于不再颤抖的右手,慢吞吞地问
“接下来约一小时的时间,我会很忙帮我看着消息,好么”
他第三次将手机交予波本手中,双方都已很熟悉了。在久川埴为双手重新消毒的时间里,安室透打开手机,上面正有一条未接来电刚被挂断。
“是朗姆。”久川埴只扫来一眼,赞许地表示,“对,就这样,不要理他。”
“我猜他想要召回这枚,毕竟清水太郎已经死了,再继续做他女儿的手术,只是徒增意外发生的可能性罢了。
“那可不行。等移植手术完成了,再通知他,这叫作先斩后奏。”
久川埴愉快地眯起眼前,他精神明显好多了,还能调侃朗姆就是吉兆。
预估的手术时间是一小时,但术中过程明显比久川埴所想要顺利的得多。波本的确是个好帮手,往往他的需求还没说出口,一把剪子或镊子就恰恰好好地被抵到眼前。
“我在诊所也打过工,所以记过一些基础的术式。嗯,只有理论。”安室透温和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