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落抬起头,看着神殿外站岗的白衣传教士,看了一会儿说“昨天,不是,他。”
缇白捏了捏手指头,装作不懂“什么”
温落试图让缇白明白他想说的话,昨天站在这里的人不长这个样子,但他掌握的词汇量比较少,还不能把话说的很明白。
缇白是故意要欺负他的,小温落这么小,正是好欺负的时候,他当然知道每天的触手都长得不一样,但他不可能告诉小人鱼,反而有点享受欺负温落的过程,这条人鱼这么聪明,长大了可就不好骗了。
“你在说什么”缇白故意说“我听不懂,你们人鱼说话有口音,你慢点说。”
小温落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他,听话地又说了一遍,“昨天,不是,他,站这里。”
缇白这次不装听不懂了,而是肯定的说“昨天就是他,你认错人了。你可能视力不好,人鱼在海里视物远,但是在陆地上可能因为光线的折射,出现了容貌偏差,我的神殿里永远都是那么几个人把守,孤独又无聊,一定是你看错了。”
“不。”温落连连摇头,没有看错,“不,没有,不是。”
缇白说“就是你看错了。”
温落疑惑地看着缇白,含着眼泪,刚对这个人建立起来的信任转变成了怀疑。
缇白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水,故意不去哄,也不安慰,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温落却想,是不是缇白的认知能力有问题所以不记得昨天还在眼前的人还是说他的视力不好,所以看不见
如果那样的话,温落很宽容地原谅了缇白,也就不再试图教会他了,只不过眼泪已经顺着脸蛋滚下来了,湿漉漉地流到下巴上,缇白抬起手,擦掉他下巴尖上的泪水珍珠。
“这就哭了你也太脆弱了,帝国不需要脆弱的小家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战士,像你这样的孩子,是没办法在帝国生活下去的。”
缇白这句话确实没欺负他,而是实话实说,温落的一举一动都过于心软善良了,奥古斯塔家族所有孩子在成年之前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除了耶利克死时的奥图文哭了,这座庞大冰冷的太阳宫,也就只有温落还会流眼泪了。
温落看着他,满眼都是很倔强的神情,但其实没有生气的,安静地抿住了嘴巴,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缇白不知道怎么就心生不忍,他摸了摸温落的脸颊,温落闭着眼睛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很温顺的样子,像只雨夜里贪图温暖的小兽,舍不得离开乱七八糟的小窝。
缇白说“既然知道自己弱小,就不要什么人都信任。哪怕是梅勒思,他们那种人是从深渊里爬上来的,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抚养你也许有别的目的,就连我也一样。”
他说这些温落都不懂,乌黑的眼睛单纯无邪地看着缇白,眼尾的薄红还没有消散,看起来可怜极了,缇白只好把声音放低些,“但是你也不用过于害怕,我尽量不伤害你,一直到”
一直到什么时候缇白不敢给他承诺,哪怕一个小幼崽的记忆可能就维持到八岁之前,但缇白对自己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负责。
一个人孤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小家伙愿意粘着自己,他再封闭的心也被撬开了一个缝隙,有点舍不得推开小鱼崽了。
缇白轻描淡写说,“一直到我死的时候。”
温落不明白“死”对缇白来说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他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他也看着缇白,“谢,谢。”
缇白看着幼崽真诚柔软的眼神,皇帝喜欢他确实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