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似是当真疑惑了,连方才极模糊的杀意,不分明的疏离,都变成一片空无。
那仙君好似是当真极为疑惑,极轻地问了一声“小友何必如此呢”
玉昉身躯笔直而立,唯有一双手举在胸前,紧紧抱着披帛中的首级。
他原本还在庆幸此法妙极如此一来,再不怕别人窥见面目。
但很快,他便发现这样一来,无异于蚌露肉、鱼卧砧,随人处置,无力防备。
仙君原本不过遥遥观望,骤逢惊变,倒是生出闲暇之心,将颈珠系回原处,款款走上前来。
玉昉耳目犹在,隔着披帛,照旧能听见步履之声,能觉察有灯火映亮布帛。
他惊慌之下,勉强往后退了半步,但脚下不稳,岂敢再动。
一身肌肤仿佛都生出五感,暗暗得知上仙正在审视哪一寸。
断颈之下,锁骨正中,竟生出微痒之意。
极像是有人拿眸光瞥过,细看他颈项断口,看他交领间露出的一寸苍白皮肉。
左右手背亦不得幸免。
仿佛有目光随意一扫,掠过他全无血色的双手,叫玉昉几乎抱不稳头颅。
但上仙还在看他,上仙还要看向何处
自己还剩下这具瘦削残躯,枯荷一般,无甚风情。
还剩这一身落魄罩衣,甚至不曾烙印法阵。
剩下掌中攥作一团的披帛法器,除了控梦和藏头露尾之外,全无用处。
剩这披帛中流泻的乱发切莫再看了。
玉昉试了试张嘴,极侥幸的,他竟还能张口说话。
于是玉昉抱着披帛中,自己的头颅,闷声恳求道“不要再看我了。”
身前的仙君静静听着。
他应该要有些恼怒,谁能入他眼底
但也不好驳斥,否则竟像是每句相询,全数落在耳中。
只是此事实在离奇,直叫上仙斟酌片刻,仍是追问了一句“小友,可是不便让我看见真容”
玉昉已无退路,被这人逼到全无办法,只能照实回道“没有什么不便。只是从前,凑巧听过一事人人都说此事千真万确,只怕是真的。”
他顿了顿,然后才在布帛遮蔽下,闷闷说了下去“我从前听说,你刚飞升第二重天的时候,有别的心魔幻化成我的长相。你看了之后,那场心魔劫度得很是艰难。”
玉昉说完之后,以为上仙必然能懂自己一番苦心,可隔了许久,竟无人接话。
他怔了怔,才将话再说透几分“总而言之,上仙别看见我为好。”
布帛之外,那仙君过了很久,才轻笑起来“当真有趣,竟有这等传闻我刚飞升时,那离现在莫约有六千七千多年了”
“小友上一次来,我便看过一眼,不曾陷入什么劫数。如若是七千多年前的心结,想必我已经解开了。”
玉昉只觉有风掠过,将他腰间的心魔令,似是翻转了一面,露出了刻有姓名的那面木牌。
但这位上仙哪会不知道他名字。
譬如上仙说的下一句,正是“对吧玉昉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