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在充满浪漫想象的预设背景之下,《雷雨天的老教堂》比起玛丽·克萨特的油画,优点在于稀有,在于这此一副。缺点则在于卡洛尔没有玛丽·克萨特那么大的名气,没有那么多被人所熟知的背景故事做为支持。
艺术市场本质上是文化市场。
艺术品交易本质也是文化交易。
收藏家购买的不只是作品,还有艺术家本人身后所蕴含着的背景故事。
一增一减,两相抵消。
不同于那些价格起伏波动特别剧烈的先锋艺术品交易,印象派投资市场已经非常成熟了,价格区间也很稳定。
在外部投资环境维持现场的情况下——
顾为经估计,《雷雨天的老教堂》未来的市场天花板,应该也就是百来万美元左右。
这是满足了所有最好想象的价格上限。
现在。
伊莲娜小姐直接就突兀给出了这个价格,将“卡洛尔”身份四周所围绕着的所有市场潜力完全消耗殆尽后的难以理解的价格。
顾为经完全没有想明白,如今这笔交易的利润空间,到底在哪里。
购买艺术品的时候,有收藏家甘愿冒一些比其他人更大的风险,完全可以理解。
但在甘愿冒比别人更大的风险的同时,却几乎没有任何回报,那么就是只有神经病才会做出的交易了。
顾为经有些紧张。
他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盯着身前的安娜·伊莲娜看。
顾为经经历过一些平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因此,对于某很多事情,他也有平常人没有的感触。
一个人对一幅作品开出了一个无比超出于常理的价格,意味着她对这幅作品,也有着无比超出常理的企图,很简单的道理。顾为经在心里静静的想着。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问道。
“所以我们达成了交易?”
对面的女人似是冷笑了一下。
轻蔑使得她没有说下去的兴趣,只是将手指尖写好的支票从中间对折几次后撕开,把碎屑收进长钱夹,准备重新开了一张双倍金额的支票。
顾为经沉吟了片刻。
从任何角度来看,接受这个开价,都是符合逻辑的做法。
笑话。
这是整整一百万欧元,最顶格的开价。
甚至不是开价多少的问题,伊莲娜小姐愿意购买他手中持有的《雷雨天老教堂》这个行为,在艺术领域内,意义甚至重过了支票上的金额。
无论对面的女人是以最顶级的收藏家的身份,购买了这幅作品。还是她以最顶级的艺术评论杂志的纂稿人的身份购买了这幅作品,它们都是对他的论文,最强而有力的背书。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史上收藏第一人乾隆皇帝的宝库中,其实是有些藏品真假性存疑的。
但只要十全老人的大印章啪啪啪的往上一盖,至少在乾隆皇帝在位的时候,是没哪个大臣哪个画师,那么不识相,跳出来说,唉呀呀,这画的用纸不对劲儿啊,这不是宋朝人的画哦!你是不是被人忽悠瘸了。
伊莲娜小姐只要买了他的那幅画。
它就相当于《雷雨天的老教堂》之上被加盖了属于伊莲娜家族的印章,光这个印记的含金量与说服力,没准要比他那篇几千个词的论文,还要来得更强。
顾为经这个名字是艺术领域的无名小卒。
伊莲娜这个姓氏,却是艺术权势人物排行榜单上的top1。
近期《油画》杂志的团队将和他在艺术中心里举行有关论文的对谈会。
随便想想就知道,杂志社的栏目经理刚刚花了100万欧元,买了《雷雨天的老教堂》的所有权,总不会转过头来,就在展会上难为自己吧?
它是不是一笔双赢的交易,顾为经不清楚。
对面女人出价的获利点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思前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