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心情颇为轻松的想到。
若这件事真的是唐宁偷偷做的,在展现了近乎完美无暇的阴私手段之后,在顾为经心中,唐宁不仅没有变得更强大,反而变得更弱小了。
“原来,您也在恐惧我么。”
顾为经曾经以为,曹老的关门弟子,便只有唐宁这样的“天上人”才可以当得。
她是最好的艺术胚子,从小就天赋异禀,学生时代笔墨风蕴便有了大家气象,二十岁上下就拿了国际双年展的金奖。刚刚才四十岁,身价便来到了亚洲女画家的前几名。
四十岁时的唐宁比四十岁时的草间弥生更成功,甚至比四十岁时的毕加索都更成功。
每个人都知道她将前途无限,谁也不知道她的天花板在哪里。
艺术领域大多数人眼中,唐宁这样的人,都是一颗金光璀璨不可触摸的遥远星辰。
她就在那里,就在天边,在你生生世世都注定无法达到的高度。
顾为经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对他来说,唐宁是个非常遥远的存在,甚至比曹轩这种已经返璞归真的小老头,或者酒井大叔这种温温吞吞好脾气的肉丸子型大画家更加贴近顾为经从小到大对“超级大师”的想象——
更有那种顶级艺术家唯我独尊的劲儿。
她就像是达利或者毕加索。
顾为经完全不喜欢唐宁,他肯定不可能喜欢说他是个废物的人,但在心底的深处……顾为经对唐宁还是很佩服的。
喜不喜欢一个人和佩不佩服一个人是两码事。
若非如此。
顾为经就不会把唐宁对他的评价看的那么重。
唐宁真的是那种很傲的人,瞧不起你就是明摆着瞧不起你,就是直来直往的告诉你,你永远也达不到我的高度。
唐宁表达看不起顾为经的方式很简单。
她把自己一幅如今至少价值几十万美元的画直接就那么寄给顾为经,然后对着全世界说——不好意思,有些人就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庸人,老师年纪大了,有时候有点糊涂,但你别想糊弄我。看看我20岁时左右时在画什么,再看看你自己。
不服气?
那你也画一个试试啊,你连临摹都临摹不出来,就别做什么美梦了。
唐宁的嘲讽和不屑,简单直白到没有丝毫花哨的地步。
她的话很重,很伤人,很傲慢,顾为经甚至可以说对方很可恶。
不过这也很……“艺术”。
唐宁是一柄重锤,瞧不起谁就一下子把谁敲打的粉粉碎,谁敢挡她的路,谁敢抢她的东西,就被她直接锤死。
不服气?
可以。
小东西,我们拿画笔说话,我就是要好好的教教你,你在我面前,拼技法,拼灵感,拼才华,拼成就……拼任何一样,你全都屁都不是。我凭什么样看得起你?我凭什么允许你抢我的位置。
顾为经曾经幻想过唐宁会是一个像林涛教授那样,非常和善慈祥的长辈,每周给他上艺术课,指点他,帮助他。
很遗憾。
唐宁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唐宁不是顾为经美好想象里的那种长辈。
顾为经失落之余又能对此充分的理解。他不是富兰可林,凭什么要求这世界上人人都爱他,人人都要围着自己转?
唐宁不是个是圣人,难道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么?
唐宁用她自己的方式给顾为经上了一堂艺术课。
唐宁依然是个大艺术家。
很长时间里,她依然很遥远,她所存在的高度,曾高到让顾为经完全无法触摸。
但今天。
看见这幅《新·三身佛》以后,唐宁突然就变是得不遥远了。
唐宁还是那个唐宁,她还是才华横溢,金光闪闪,二十岁就拿了国际双年展金奖,四十岁比同年纪的毕加索或者草间弥生都更成功的顶级女画家。
唐宁又不再是那个天上的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