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时,毫不意外发现我在医院里。
灿烂的阳光毫无阻拦斜照在室内,微风摇动窗台上的花枝,带来一室芬芳。如此日常的一幕,让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平缓。
我试图推开环着腰腹的手臂,动作惊醒了闭目养神的青年。
伊佐那低头看我,眼睛亮起诡异的兴奋光芒。
“不再睡会儿吗?大夫说孩子情况不太好,需要好好安胎。你想吃什么?我让鹤蝶送过来。可惜时间太短,没办法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兴奋的伊佐那说话毫无逻辑,颠三倒四的话却透露出他欣喜若狂的心态。
如此令人惊慌的时刻,我的大脑却意外冷静。对我突如其来的怀孕事件,其实是青年伊佐那蓄谋已久的计划,也许还有万次郎?
我问伊佐那:“你怎么确定孩子一定是你的?说不定是万次郎的。”
伊佐那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想起什么,眼神再度发亮:“有一个像真一郎的孩子也很不错。”
这次换我表情扭曲。
伊佐那总是在我以为他精神恢复正常时,冷不丁用言行提醒我,这人病不仅没好还加重了。
这时青年万次郎推门进来,无视青年伊佐那,径直对我说:“医生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今天就可以进行流产手术。”
伊佐那脸色骤然阴沉,“mikey,你想找茬?”
他的手紧紧扣住我右手五指,力道甚至重到让我忍不住呼痛。
“你弄疼她了。”
万次郎说:“伊佐那,我劝你别打孩子留下姐姐的主意。把孩子当工具,你会后悔的。”
伊佐那冷声说:“没用的东西,你留不下人,别想干涉我行动。”
万次郎盯着我,说的话却是对着伊佐那:“如果除了你,所有人都不期待这个孩子,他活下来只会更痛苦。伊佐那,你要他重蹈你的覆辙吗?”
室内气温骤降,我只觉得汗毛倒竖。
伊佐那动了杀心。
因为万次郎这句话直击他的痛脚。
黑川伊佐那的悲剧起源,正是因为父母都不爱他。
父母的爱是孩子最初的自信和信任之源。如果没有这份无私的爱做支撑,可悲如黑川伊佐那,连别人会无私爱他的自信都没有。
这份自卑令他抓住了莫须有的兄长佐野真一郎,又在知道真相后永远失去了他。
这是黑川伊佐那绝不可被触及的逆鳞。
现在却被万次郎狠狠掀开。
迎着伊佐那要杀人的眼神,万次郎淡漠地说:“醒醒吧,女人生孩子是会送命的,黑川伊佐那。如果拼命生下的孩子是被强迫的见证和耻辱,你凭什么认为姐姐会无条件爱他,爱你们?”
伊佐那咬着牙冷笑:“你懂什么?血缘是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如果不能天然拥有,那就只能去抢夺去制造。我的做法没错!”
两只各执一见,对彼此怒目而视,我毫不意外如果是在别处,他们一定会打起来。
这样水火不相容的兄弟,一左一右站在床两边,吵得我头疼。
我捂住一只耳朵,用力按下呼唤医生的按铃,中止他们的争执。
医生战战兢兢在两个大佬的注视下为我问诊,我也没为难他,简明扼要地说症状:头疼,恶心,眩晕,想吐,不想吃饭,心情低落……
医生越听越面带菜色,最后几乎是在伊佐那针扎似的目光中开完药单落荒而逃。
我叹气:“伊佐那,别为难医生。”
伊佐那对我时,语气神情自然变柔软:“这个庸医没用了,等我带更好的医生过来。”
——话却和语气完全相反,冰冷又不详。
我扶额看向另一个:“万次郎,管管你哥。”
万次郎将我的手塞回被子里,平静地说:“我管不了,只有姐姐你才能管住伊佐那,一直都是这样。”
行吧,这世上确实没有弟弟管哥哥的道理。
“想好了吗?这个孩子是留下还是打掉。”万次郎说,“你做好决定,医生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治疗。”
当然是流掉!早就做好的决定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伊佐那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最终话被我咽了回去。
——他握着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让我想起来当年那场大雨里湿漉漉像弃猫一样的男孩儿。
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闷闷地说:“别催,让我再想想,再想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