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
“放我出去!我是北胡的大妃!你们拿我去和莫赫离换秦凤道,他一定会给你们的!”
今日轮到李六当差看牢房,说实话,他想告假。
牢房里关进来个疯婆子,每天扯着嗓门喊,喊到嗓子变声了,还得喊,喊得一众狱卒头昏脑涨。
“要不然你们找江劭,他是我弟弟。我是江家的千金,是当今太子妃。你们给我传话,我定然会赏你们!”
你看,里面又喊起来了。
李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拿铁杆子敲了敲牢门:“别喊了,要能出去早出去了。你这样的疯子我见的多了,哪个进了这个大牢的都不想死。说句不好听的,那你之前干嘛了?能进这个大牢,死相可都不怎么好看。”
李六再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明儿天一亮,这疯婆子就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叛国之罪。
“谁说我要死?!”江宛厉声尖叫道:“是不是江茗那个贱/人?对,一定是她,她一直想让我死!”
李六闲着无聊,转头瞥了她一眼,骂道:“你活该!个鸠占鹊巢的东西,害死了那么多人,连自己爹都害死。你就在这里还能说两句话,你敢去街上走走试试?眼刀子都能把你活活绞死咯!”
说完,李六冲着那牢房里啐了一口,再也不搭理江宛。
李六是狱卒里脾气最冒火的那个,但凡他在,便想着法子不让江宛喊出来。水啊饭啊什么的都扣下来,他的想法很简单,喊呗,喊到嗓子冒烟喊不出声就安静了。
可今日,这法子也不怎么好使了,大抵是江宛觉察到自己死期将近,仍要拼上一把。她一直喊,喊到声音再也发不出来,喊到昏昏沉沉,又被李六泼了一头的水,浑身又冷又热,这才没了声响。
翌日,江宛还在睡梦中便被人蒙住脑袋拉了出去,嘴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恶心的她数次要吐。
随后她被架上了一辆木板车,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轰动华京城了,路两旁围观的百姓一圈又一圈,一个个恨不得就在此刻此地将她正法。
迷迷糊糊当中,江宛好像做了一个梦。
那可真是一个美梦啊。
梦里她仍然是江家的千金,江茗早早就被她收拾了,嫁了那老乡绅,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更没有什么江劭的事儿,他去了延庆道,死在了那里,还拖累了江衡。
所有她讨厌的人,全都不得善终。
她用假的帅印换得了大妃的称号,直到莫赫离当众宣告的那一刻,她才将东西交了出去。
她是高高在上的北胡大妃,呆在打下来的秦凤道里。莫赫离则带着北胡铁骑踏破大胤江山,数年未归。
直到最后,她款款走入华京城。这里也许早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华京城,一片残桓断瓦,毫无生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她曾经认识的人,他们所争夺的东西全都不值一提。只有自己,辗转多年,最后终于稳稳的立于权力的顶峰。
可美梦在这时候便戛然而止了。在北胡山呼万岁之中,在大胤旧民匍匐在她脚下时,这美梦就停了,和她的头颅一起,落进了泥土里。
那个故事结束了,便在她登上大妃位置的时刻,一切都划上了句号。
【莫赫离】
惠成帝驾崩了,十二年了。
不,快十四年了。
曾经英俊硬朗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疲态。霜雪之中,莫赫离的发丝似乎也有了一丝苍白。仔细看去又没了踪影,好像只是眼花了一般。
他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碧色当中掺杂了些许茶调,看着人的时候显得孤戾、不容置喙。
在北胡人心里,当今的大君是个好大君。他打下大胤的秦凤道,险些就要扎入大胤腹地。虽最后鸣鼓收兵,但他保住了北胡的战力,保住了北胡的万千男儿,而不是一个劲儿的为了自己的志向不顾他人。
后来,北胡和大胤贸易相通,生活确实也好了起来。冬日不再难熬,老天不好的时候,也能借着往年的积攒挨过去。
甚至有了自己的文字,而不只是空口的语言。
大君也比看上去要通理,从不苛责族人,顶天立地。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治世之上,学习大胤的东西,称得上一句文韬武略,后世大概也会觉得他是个好大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