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儒已抚掌大笑,鎏金酒盏晃出细碎的光:“天师果然通透!”他倾身向前,袖中玉珏擦着张鲁袖口掠过,“凉王后宫虽有姬妾,却独缺能承‘圣女命格’之人。令爱若入王府,他日...”他意味深长地顿住,目光扫过张鲁骤然发亮的眼睛,“岂止是一席之地?”
张鲁只觉喉头发紧,案上符篆在风中簌簌作响。他想起密室里那幅谶纬图,想起女儿布道时信徒们虔诚的叩首,更想起李儒描绘的铁骑与教义交织的蓝图。指尖攥紧又松开,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既蒙先生垂青,张某...自当从命。”
夜露渐重,天师府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声响,与厅内烛火的“噼啪”声交织。张鲁望着李儒,喉结动了动,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涩意:“先生虽将前路说得通透,可凉王若...”
“天师!”李儒突然重重一拍张鲁肩膀,鎏金酒盏里的残酒溅在玄色道袍上,晕开深色痕迹,“我既敢应下这桩事,便有十成把握。”他眼中笑意渐浓,指腹摩挲着腰间玉珏,“待凉王霸业成时,五斗米教便是国教,天师之名当与日月同辉。”
张鲁身子微颤,下意识去摸袖中符篆。李儒见状,又凑近几分:“符宝小姐在西凉时,曾以教义安抚流民,那些蓬头垢面的百姓,听她讲经后竟能重燃生志。”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可知当时马超帐下的铁骑,是如何看着她?”
廊外更鼓传来,惊起檐下宿鸟。张鲁望着李儒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脸,想起女儿离家传教时的模样。那时他只当李儒拿女儿要挟自己,却不想今日成了立身之本。
“先生,”他声音发沉,指尖攥紧平安结,“若凉王当真...”
“岂止是‘当真’?”李儒猛地抓起案上符纸,烛火将“五斗米”三字映得通红,“他日这符上的字,便要改成‘天师教’!天下九州,凡凉王铁骑所至,必有天师教开坛布道!”他忽然松开手,符纸飘落在张鲁脚边,“而符宝小姐...”
话音未落,张鲁已撩袍跪倒,额头触地时带起细微尘土:“张某愿率汉中军民,永为凉王羽翼!”李儒慌忙俯身相扶,锦袍下摆扫过张鲁灰白的鬓角:“使不得!日后你可是国丈,该受天下人跪拜。”
两人起身时,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张鲁望着李儒眼中灼灼的光,忽觉后背发凉——原来这“乱国毒士”早在符宝西行时,便已在乱世棋局中布下这枚重子。
“先生何以笃定教义能收天下民心?”他嗓音沙哑。
李儒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良久才开口:“那日在西凉城郊,我见符宝小姐为流民分粥,竟有人跪地叩首,称她是‘活菩萨’。”他转头看向张鲁,目光如刀,“当百姓连活下去的盼头都没有时,教义便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张鲁心头剧震,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教诲:“五斗米教,当以救苍生为念。”此刻烛火摇曳,李儒的影子在墙上化作巨兽,他却觉得,这或许真是教门兴盛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