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洛阳城头,李蒙扶着垛口俯瞰城外星星点点的火把长龙。
李承乾踮脚望着被砸烂的囚车,忽然问道:“阿叔,他们为何如此恨郑家?”
“你看那老丈。”李蒙指向正在啃冷胡饼的王老汉,“他本有三十亩永业田,郑氏通过虚报灾情、勾结胥吏,用五斗霉粟就换了地契。”
又指向瘸腿的货郎:“他兄长因揭发郑氏私贩军械,被按上通敌罪名乱棍打死。”
孔颖达凑过来:“殿下当知'民为邦本'……”
“纸上得来终觉浅。”李蒙突然打断,将太子抱上城墙,“你看这些百姓,他们的愤怒就是最好的《尚书》。”
远处忽然传来老农嘶吼:“太上皇仁义,!太子仁义!郡王仁义!”
李蒙哑然一笑,这大概是崔元综的手段。
很好,反正他正是需要声望的时候。
大城市附近的老百姓,早就知道了李渊退位不管事,太子还是小孩子。
但他也不能占了这两位的上风,崔元综担心未来妹夫太过显眼。
城下百姓的怒吼声浪震得青砖发颤,李蒙单手抱起李承乾跃下城垛。
“殿下可知这夯土墙里掺了多少血泪?“李蒙靴尖碾碎半块残砖。
刚刚上任的洛州都督屈突通适时插话道:“三年前修洛阳外郭时,郑氏官员克扣民夫口粮,三百壮丁活活累死了。“
李承乾望着囚车下蜿蜒的血迹,忽然弯腰捡起个沾泥的胡饼:“阿叔,我能给那个小童么?“他指着蜷缩在坊墙边的瘦弱身影——那孩子正把观音土捏成团往嘴里塞。
“啪!“
孔颖达的戒尺突然抽在太子手背:“殿下千金之躯,岂能触碰污秽之物!“
“污秽你大爷!“
李蒙钳住老儒生手腕,力道大得戒尺应声而落,“睁眼看看你们这些饱读诗书之人治理下的百姓!
“你的俸禄,你吃的饭食,穿的衣服,哪一样不是这些满身污秽之人辛勤劳作而来的?”
“说你们书读到狗肚子还不信,老百姓都他娘的在你面前吃土了,还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难道非要等到老百姓死绝了,没有人给你们缴纳赋税,没有为你们的俸禄耕作的时候,你们才会清醒吗?”
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李蒙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带着李承乾返回行宫休息。
留下孔颖达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面露羞愧之色陆续离开。
李世民八百里加急的朱批在寅时送到:“郑氏九族流放崖州,女眷充入掖庭,余者郑氏族人不得科举入朝为官。着冯翊郡王全权调配郑氏钱粮赈灾。“
说是九族,也不过是正房牵连的一些人,其他偏房远房的人没有受到影响。
至于不让科举入朝,眼下看来是一项非常重的惩罚。
但是在开始发展工商业之后,这些人可以凭借世家之间的联姻关系重新崛起,还能比一般的老百姓过得好很多。
这样的处罚在李蒙看来还行,有些杀鸡儆猴的意思就足够。
很多全新的农具一展示出来,其他世家不得不得重新评估李蒙的本事了。
在洛阳歇息了一日,李渊以出来散心为由,不想去灾区。
李蒙从空间中取出一个新的ai大春,保护李渊,其余人继续朝着灾区前行。
三日后,新安县郊。
李承乾的锦袍早被换成葛布短打,捧着粗陶碗的手不住发抖。
碗中野菜混着麸皮,三条烤蝗虫腿泛着焦黑。“阿叔,真要......“
“你父皇当年征讨薛举时,连马鞍皮都煮过。“
李蒙嚼着蝗虫嘎嘣作响,“尝尝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包椒盐,“撒上这个,比光禄寺烤鹅还香。“
这是李蒙为了消除百姓对蝗虫的迷信,特地制作出来的混合粗粮,也顺便教育一下李承乾。
成灾的蝗虫有毒,但是只要经过蒸煮,或者用草木灰水浸泡就能去毒。
然后再经过烤或者晒干,就能可以少量食用。
甚至磨成粉末,当做给家禽家畜增加蛋白质的饲料。
面对着满脸好奇或者惊恐的百姓,李蒙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闭上眼睛就往嘴里送。
还别说,放了很多调味品之后,这一碗暗黑料理味道还不错,就是有些拉嗓子,毕竟有麸皮。
看到李蒙已经吃了,李承乾也不扭捏,趁着香气也开始咀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