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
姜维清越的声音打破沉思,“前军分三千人扎营,多备滚木礌石。”
这样的分兵已是第三回。
每行百余里便留驻一军,像播种般在险要处布下据点。
当最后三千精锐抵达摩天岭时,
刘永回首来路,只见云雾封锁千山,再也望不见归途。
十月的阴平道已飘起细雪。
先锋廖化带着獠人向导勘测路线,回来时眉睫都结着冰凌:
“将军,前面栈道尽毁,须得现凿石阶。”
姜维二话不,解下大氅系在马鞍上,亲自提起铁钎走向崖。
铁器撞击岩石的铿锵声在谷中回荡,碎石簌簌下百丈深渊。
刘永怔怔望着那个在绝上腾挪的挺拔身影,忽然觉得脸上发烫。
“殿下。”
长史麋威递来水囊,低声道:
“将军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总是第一个探路,最后一个用膳。”
“如此下去,也不知咱们能不能撑到跨越摩天岭。”
刘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他看见士兵们跟着姜维系紧绳索,像一串蛛珠悬在峭间。
尽管众人都进行了为奇半月的攀岩训练,但那毕竟是属于“临时抱佛脚”。
只能练了是九死一生,不练是十死无生。
铁钎与岩石碰撞的火星,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当月光铺满峡谷时,三丈新凿的石阶终于蜿蜒而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十余日。
军粮开始定量分配,干硬的糗粮要用溪水泡许久才能下咽。
这夜宿营时,刘永看着掌心磨破的水泡,终于按捺不住。
“伯约!”
他闯进中军帐,见姜维正就着松明修补靴底。
“还剩多少粮草?”
年轻的将军抬头,火光在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
“尚支十日。”
“十日?”
刘永声音发颤,“前有摩天岭,后无援军,莫非真要裹毡而下天涯乎?”
姜维放下针线,眸中映着跳动的火焰。
“殿下可知当年李相随陛下起兵之时,外有强敌,内有泰山之贼。”
“曾遇比这更艰险的处境?”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骚动。
亲兵押着几个士卒进来:
“将军,这些人欲趁夜遁逃。”
刘永勃然作色:
“临阵脱逃,按律当斩!”
“且慢。”
姜维起身走到逃兵面前,见都是面黄肌瘦的少年兵。
“可是惧险?”
为首的兵涕泪交零:
“家中老母病重,人……人实在是撑不住了。”
姜维沉默片刻,解下自己的干粮袋塞过去:
“回去奉养母亲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提高声量。
“还有谁想走的,此刻便可离去,本将军绝不追究。”
帐外夜风呼啸,却无一人移动。
忽然全体将士齐刷刷跪倒:
“愿随将军死战!”
包括那名领到干粮的逃兵,也跪下来认错。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走了这么久,已经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一旦当真只身折返,有没有那个能力就难了。
待帐中恢复寂静,刘永忍不住诘问:
“伯约这么做,就不怕军心受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