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转过身,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难掩的倦意,对随行的魁梧骑士下令:“查理伯爵,你来安排驻防。我打算在这里让队伍休整一阵子——包括我自己,也需要喘口气。”
“遵命,叔父!”查理伯爵立刻应声。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眼中却燃烧着年轻的热血,蓝色瞳孔中映着剑锋的光。只见他猛地拔出长剑,高声喝令:“勇士们!分队驻守东门、西门与主街!生火做饭!谁敢扰民,就剁掉他的手!”
士兵们应声而动,如洪水般散开。长矛与盾牌在阳光下闪烁,有人奔向城墙,有人卸下辎重。布营的麻绳一根根拉起,粗糙的布帆在风中猎猎作响。广场上顿时喧嚣起来,粗鄙的法语与庄严的拉丁祷词交织成刺耳的合奏。很快,火堆燃起,烤肉的香气与汗水的腥味混杂在空气里,把这座刚被征服的东方城池,彻底染上了西方军营的气息。
威廉已顾不上广场上的喧嚣,目光如磁石般牢牢锁在约安娜身上。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几乎是恳求般的呢喃:“约安娜,我们先进去吧。这里人多,我们都是名门出身,请彼此留些颜面,也为自己留一点尊严。”
威廉的手缓缓抬起,欲去触碰她的手臂,却在半空凝止——那是一种被压抑的渴望,像一头被驯服的狮子,生怕惊扰心爱的猎物。
约安娜的眼眸微微一颤,墨绿如深海,闪过一瞬复杂的涌动——愤怒、记忆,甚至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悸动。她未曾言语,只是转身离去,裙摆拂过尘土,掀起一道紫色的涡流,直向摄政府的拱门走去。
约安娜的步伐急促而决绝,高跟靴在大理石连廊上叩出冷厉的回声。威廉紧随其后,影子被长长拉伸,覆在约安娜背上,如一抹挥之不去的幽灵。
广场上,众将士心照不宣:有人支起火堆,有人翻检辎重,有人为战马钉蹄铁。没有人敢多看这位女俘虏一眼,生怕触怒公爵心底最隐秘的柔情。
摄政府内,烛台的火光早已熄灭,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两侧的挂毯依旧诉说着苏丹国往日的辉煌,而今色彩暗淡,仿佛一场褪色的梦境。
约安娜径直穿过雕花回廊与喷泉庭院,脚步冷硬,不曾回头。她终于在内府深处停下,推开那扇镶嵌着水晶的橡木门。
房间如同一只被遗忘的宝匣,骤然开启——天鹅绒的帷幔从拱顶垂落,映照着铜镜里摇曳的烛光;宽阔的四柱床覆着绣金锦缎,散发出玫瑰精油的甜腻气息;墙上悬着她的肖像——那时的她年轻而骄傲,眼神中既有柔情,又盛满野心。
威廉跟随而至,脚步在门槛上微微一顿,仿佛这一步跨入的不是房间,而是往昔。他看着她走进,伸手欲将房门合上,那动作急切中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要将此刻的重逢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