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张松起身,掸掸张松身上尘土,而后拉他坐下。
“卿之忠肝义胆,孤心甚慰。然斩张肃之事,非孤所愿;令卿诈降涉险,孤心更有不忍。孤深知司马仲达多谋善算,若遣卿前往,其计极易被他窥破;即便侥幸未被识破,卿亦恐遭其加害。今卿乃孤倚重之谋臣,孤断不忍令你身陷危局。”
张松心怀感动,热泪隐现,拱手躬身慨然而言:“丞相仁厚,臣铭感五内!
然自古忠义之士,皆以家国为先、生死为轻。
松素为川蜀人士所恨,言卖主求荣,见利忘义之辈,实非如此。
只是刘璋无能暗弱,不堪辅佐。
我欲求明主,方得以命报效!
昔年要离为助阖闾除庆忌,甘自断右臂、请诛家人,终诛庆忌;
豫让为报智伯知遇之恩,漆身吞炭、自残改貌,虽未竟全功,亦以死明志。
此二人皆舍亲赴险、舍身取义,方留名青史。
今我等困守冰城,全军性命悬于一线,臣与兄若能以一命换全军生机,臣亦愿效要离、豫让之节,以身犯险而行诈降,纵死无憾!
还望丞相以大局为重,允此计策!”
曹操心怀感动,他看着张松,并未肯予。
而是说道:“孤何以让你如此?”
“丞相唯才是举,不拘出身,礼遇张松,知遇之德,愿以死相报!”
“卿可知……”
曹操看着他,几欲说出肺腑之言:
昔年初见先生,孤心不喜,竟有羞辱之意。
后吾儿仓舒谏言,谓卿乃可用之才,当以礼待之,孤心疼吾儿,方改变初衷,承其之言。
今思及此,乃是错了。
若非吾儿一言,孤险些失却卿这等义士,实为憾事!
但想了想,终究话至口边,咽了下去。
他不想让张松心有隔离,亦不想承认自己有所过错,更不想让人窥出其心已有悔意。
曹操想了想,却说道:
“倘若刘备如此待你,你可会为他铤而走险?”
张松斩钉截铁道:“不会!刘备不会如此厚待于我,我也不会为他冒死涉险!”
曹操并未点头,轻叹一声。
他觉得张松看错了刘备,也看错了他自己。
但纠结于此,实无大用,而沉声道:“孤不杀张肃,更不令卿赴险。
孤虽非仁善之主,岂肯加害义士,换取苟存?
此计非良策,孤自有脱围之谋。你兄弟且尽心安抚城中军卒百姓,待孤率部归返中原,日后还要倚仗你二人之才,助孤治理邦国!”
张松献计不成,却更得曹操的信任与嘉赏。
……
“刘备啊刘备,汝每与孤反,孤就偏做一仁德宽宏之主,看你又能如何?”
曹操看着窗外高耸的冰障,脑海中却全是刘备。
“你向来磊落,怎也邀击杨奉,袭杀车胄,怎也以三十万斛粮草相骗,诱我退出益州?!”
“如此来说,你没那么磊落,和孤一般货色。”
“你自诩匡扶汉室,怎也龙袍加身?”
“我曹孟德身为汉相,却哪有觊觎九五之举?”
“……好吧,纵孤心有所想,但君子论迹不论心,亦未有称公称王之举!”
“称王的是曹丕,不是孤……”
提到曹丕,曹操的头上就又开始疼。
但说来也怪,一想到刘备,曹操便头痛渐消。
“刘玄德,你看看,孤即便流落于此,身边亦有义士相助,孤不比你差,一点也不比你差!”
“孤不会求你,一辈子也不会求你!孤是大汉丞相,不是你的丞相!”
“你等着,孤早晚有一天回到中原,与你逐鹿中原,孤要把你拿捏在手,孤要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想到刘备如刘协一般,被他囚禁在皇城,连上茅房都要请示于他。
曹操心中就油然生出一股酣畅淋漓的满足感和胜利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