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刚敲过三响,奉天殿前已经站满了等候早朝的官员。陈寒站在文官队列中,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向他这边。
礼部侍郎郑岩柏凑到兵部尚书身边低声道:“听说杭州又闹出人命了?这女子工坊真是祸害。”
“可不是吗。”兵部尚书捻着胡须,“我家夫人今早还说,要是我敢让女儿去那种地方,她就回娘家。”
陈寒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议论,手指在袖中摩挲着朱幼薇昨夜送来的密信。信上说杭州那个溺死的女工脚踝上有勒痕,分明是被人推下河的。
“上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声,众官员鱼贯而入。朱标端坐在龙椅旁的监国位上,面色沉静如水。
“臣有本奏!”通政使杨湛第一个出列,“杭州女子工坊逼死良家女子,民怨沸腾。臣请即刻查封所有女子工坊,以正风气!”
朱标轻轻抬手:“杨卿稍安勿躁。此事可有实证?”
杨湛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杭州织造局联名上书,称女子工坊扰乱民生,致使家宅不宁。更有女子因在工坊做工,被夫家休弃后投河自尽。”
陈寒冷眼看着杨湛手中的奏折,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可疑。他记得朱幼薇说过,杭州织造局大半官员都收过徐记布庄的贿赂。
“臣附议!”都察院左都御史严震直出列,“女子本该相夫教子,如今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长此以往,必伤风化!”
朱标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向户部尚书郁新:“郁卿,巾帼工坊上月纳了多少税银?”
郁新愣了一下,翻开账册:“回殿下,仅金陵巾帼工坊就纳了三千五百两,杭州分坊虽刚开不久,也已纳了八百两。”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这个数字抵得上一个小州府全年的税收。
朱标微微颔首:“诸位爱卿,在议论此事前,孤先讲个故事。”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洪武十五年,孤随父皇微服私访至松江府。那日大雪,我们在街边见一老妇卖炊饼。她双手冻得通红,却坚持出摊。孤问其故,老妇说丈夫早亡,儿子被征去修长城,家中还有三个孙儿要养。”
朱标的目光扫过众臣:“后来孤派人去查,发现松江府像这样的寡妇有上千人。她们或卖炊饼,或浆洗衣物,甚至有人不得不卖身为奴。诸位可知为何?”
工部尚书下意识问道:“为何?”
“因为没人给她们一个堂堂正正挣钱的机会。”朱标的声音陡然提高,“而现在,巾帼工坊给了!”
严震直还想争辩:“殿下,可这毕竟有违祖制……”
“祖制?”朱标冷笑,“洪武元年父皇就下过诏令,鼓励寡妇再嫁,自食其力。这才是真正的祖制!”
他站起身,蟒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