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二灌了口酒,抹嘴道:“我婆娘亲口说的!包三顿饭,顿顿有荤腥。昨日还发了蓝布工装,料子比我家过年穿的还体面。”
酒保凑过来插话:“听说染坊那边更了不得。会调色的妇人直接拿三两,抵得上衙门书吏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众人回头,见是周家染坊的赵师傅。这老头把酒碗重重一放:“妇道人家懂什么染布!老夫祖传的手艺……”
“得了吧老赵!”吴老二哈哈大笑,“你徒弟春妮都去工坊了,听说调出的靛青色比你的还正!”
赵师傅顿时涨红了脸,抓起酒壶就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却与匆匆赶来的绸缎庄伙计撞个满怀。
“不好了!”伙计喘着粗气喊道,“苏州沈家带着三十万两银票去杭州了,说要和巾帼工坊合伙开分号!”
酒肆里瞬间安静下来。赵师傅的酒壶“咣当”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知府衙门后宅,赵明诚正在听师爷汇报。
“大人,今日已有七家来打听女子学堂的事。按郡主吩咐,下官都记在册子上了。”
赵明诚捋着胡须点头:“师资可有着落?”
师爷翻开另一本册子:“致仕的刘翰林愿教《女诫》,陈秀才娘子自荐教算学。就是这学堂场地……”
“把城隍庙西厢房腾出来。”赵明诚拍板道,“郡主说得对,女子识字明理是好事。”
正说着,门房来报:“周老太爷求见。”
赵明诚刚起身相迎,周老太爷已经拄着拐杖闯了进来。这老头今日精神矍铄,连白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赵大人!老朽是来送地契的!”周老太爷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周家愿捐出桑园二十亩,供工坊女工子弟读书用!”
师爷手一抖,墨汁溅在纸上。赵明诚连忙接过地契:“周老高义!本官定当禀明郡主。”
周老太爷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听闻苏州沈家……”
“确有此事。”赵明诚会意,“不过郡主说了,松江工坊永远优先。”
老太爷顿时眉开眼笑,连拐杖都不要了,健步如飞地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回头叮嘱:“明日开工典礼,还请大人务必请郡主尝尝我们松江的鲈鱼脍!”
暮色渐沉时,工坊里的织机声渐渐停歇。文娘正在账房核对今日的产出,忽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柳娘牵着两个女儿站在外面。这妇人今日换了干净的蓝布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文管事……”柳娘声音有些发抖,“我、我想谢谢您。”
文娘放下账本,温和地说:“该谢郡主才是。”
柳娘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今日纺的线,比昨日多出二两。这两个丫头也学会了接线头……”
她说着突然跪下,“求您跟郡主说,让我们娘仨留下吧!”
文娘连忙扶起她,发现布包里还裹着三个铜钱。
她心头一热,轻声道:“傻话,工坊既收了你们,断没有赶人的道理。这钱你收好,给丫头们买糖吃。”
柳娘的眼泪砸在文娘手背上,滚烫。
与此同时,驿馆里的朱幼薇正在灯下看松江地图。陈寒推门进来,带进一身夜露的气息。
“谈妥了?”朱幼薇头也不抬地问。
陈寒解下佩刀挂在架上:“沈家愿意让出苏州最繁华的铺面,只要三成利。”
朱幼薇轻笑一声,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明日你带人去看周家桑园,我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