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圣旨后,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道:
“前日本阁面见太子殿下时,殿下的确提及欲与陛下一同南巡,当时本阁也曾以‘国本不可轻动’为由力谏,然殿下言道自有安排,可使京师无虞。”
“本阁只道殿下或会委任内阁权重,或令勋贵大将暂镇,万万没想到没想到殿下竟会作此安排!让晋王殿下监国!”
“这这实在是”
他摇了摇头,后半句“太过胡闹”终究碍于臣子身份没有出口,但那语气中的不认同和担忧,已是表露无遗。
薛国观要是早知道朱慈烺这么干的话,当时他绝对不会答应朱慈烺南巡一事。
一瞬间,值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炭火盆中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几位阁臣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忧虑。
而且他们担心的焦点高度一致。
晋王朱慈炯虽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今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但“监国”二字,份量何其之重!
这不仅仅是处理日常政务,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在皇帝和太子同时离京时,他便是帝国的临时核心。
自古天家无情,权力蚀人心智,谁能保证,一个少年亲王在经历了数月甚至更长时间的“监国”生涯,体验过至高权柄的滋味后,不会滋生不该有的念头?
万一被身边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怂恿蛊惑,难保不会上演一出“兄弟阋于墙”的悲剧。
这种风险,是每一位力求政局稳定的臣子都极力想要避免的。
沉默良久,蒋德璟开口道:
“此议是否再斟酌一番?或可联名上奏,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另择德高望重之宗室或大臣.”
他的话还没完,一旁的张至发却若有所思地插言道:
“诸位且慢忧虑,我等是否忘了另一件大事?”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继续道:
“便是太子殿下早已建言,并经陛下默许的‘藩王海外就藩’之策?”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亮光划破了凝重的气氛。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是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按照之前制定的针对藩王的计划,待国内彻底平定之后,所有宗室藩王,包括这位晋王朱慈炯,最终都是要离开中原远赴海外封国就藩的。
也就是,无论朱慈炯在监国期间是否有何“想法”,他的最终归宿早已注定,是在万里之外的海外。
在中原他或许能掀起一些风浪,但一旦离开了大明本土,失去了根基和支持,所谓的“非分之想”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根本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
太子敢作此安排,恐怕也正是基于对此策的绝对自信。
这并非纵容风险,而是将风险引导至一个可控且无害的方向。
想通了这一节,阁臣们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薛国观轻咳一声,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