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项叔叔就在身后。
寄人篱下这许多日子,梁严年纪虽然小,但说话、做事,都已经学会先在肚子里过一遍了。
项叔叔想认他做义子,改姓后继续留在项宅,请人回家授课,好文武兼修,又说要把项林送去外头书院读书,这种做法,显然一应相干的人,都不会满意的。
他此时一心要去京城习武,已经想好了回项宅之后,就去找项老太爷、老太夫人一众人,一齐来劝,并不想提前走漏风声。
梁严一下子闭了嘴。
但项元得了他先头一句梯子,已经全然够了,眼见再端架子,鸟儿就要飞了,忙站起身来,迎向宋妙道:“宋娘子几时得空?我有些事,还想寻你商量。”
又道:“刚有下头茶商奉承了我两包径山茶,这茶新出,千里迢迢打余杭过来,泡着嫩绿嫩绿,滋味又清醇、香气又清幽,同兰花一样,那茶商说,若非是我,亲爹来了都未必肯给咧,娘子也来尝个新鲜!”
宋妙道:“若是开酒楼的事,我已经仔细想过,实在没有这个打算——多谢项爷费心,只是不必再提啦。”
“不是酒楼,是我另有要事。”
宋妙本来已经迈步,也不收步,只保着那一副要走架势,道:“项爷请说。”
“三句两句,却也说不清楚,索性今日也无旁的事情,我就在此处等着,小娘子今晚忙完了,出来寻我,你我吃饭、喝茶,慢慢细说!”
宋妙摇头道:“项爷是个爽快性子,我素来也是有话直说——我而今身上自有差事,忙完也不知道几时,天色太晚,虽然辈分、年龄有差,我叫员外一声伯伯都当得,到底男女有别,瓜田李下的,饭、茶就不用了。”
“项爷交际遍天下,身家豪富,便有什么要事,也犯不上跟我这个做小生意的厨家商量,思来想去,多半是为了那新河道上头生意吧?”
“若要引荐,项爷直说便是,吴公事也好、韩公子也好,都是极好说话的人,况且这又是公事,便是没有引荐,他们也不会拒绝,若有其他,你晓得我,整日只会做菜,也无旁的本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一番话,前拦、后阻,把项元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打得乱七八糟,但到底是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旁的不说,脸皮、耐性都足够,笑道:“是河道上的事,但不是我,是我另一个老友——眼下此人不在,我明日带他过来再说。”
——几句话功夫,又自顾自定了明日上门。
宋妙道:“不必这样麻烦,若是为了河道事,项爷稍待,一会就有人回来,我同他们一说,引荐一番,明日您再带着那友人往河道去,省时省力,您这样做生意老手,自然比我清楚得多!”
项元眼皮一跳,道:“许多话,我也不能十分做主,要是一会说起事情来,一问三不知的,叫人觉得我项某脑子装着水就来谈生意——还是明晚再说的好!”
说话间,正好此时外头一阵嘈杂人声,又有人说说笑笑,又有人喝骂,还有人笑骂,不一会,一窝蜂进来一群人,都是从京城同路而来的学生,当头那个见得宋妙,眼睛一亮,上前叫道:“娘子,且看我们带了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