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破天机。
“父皇的銮驾如今在永州,我让他们试过往返的路程与时间,太医院的奏报需要整整三天才能送到父皇手中。三天后,也就是那天的下午未初。父皇收到奏报,定然会返回京城,途中歇上一夜。七天后,也是未时,父皇就能回到京城。”
“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往东宫去,等我刚到东宫,父皇也会出现在东宫,太子哥的秘密就暴露了。”
安沛泉说罢,笑眯眯地望着花维,问道:“你觉得如何?”
花维担忧地拱手道:“可王爷您也用不着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啊!”安沛泉拿起手边的铜镜,望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面色苍白,容颜憔悴。一头长发披散至腰间,柔顺飘逸。眼窝深陷、双眸乌黑,鼻梁高挺、嘴唇泛青。
虽说病魔缠身,却也别有一番风姿。
不错,正是风姿。
值得注意的是,安沛泉如玉般的脖颈上缠着一道一指宽的黑色布带。安沛泉静静地凝视了片刻,一把将黑圈扯下,露出了脖颈上留下的一道略显狰狞的痕迹。
这道伤痕泛着红色,如一条红线般缠绕在安沛泉的脖颈之上。
“八年了。”
安沛泉的声音缓缓响起。
“八年来,我不能如他人般自由自在地纵马驰骋、我不能如他人般放声大笑地饮酒高歌,甚至我连昂首阔步都做不到。”安沛泉淡淡地说着,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
“我怨过、恨过,我曾用利剑试图割开喉咙,原本已经划破了,如果不是江詹事救了我,我便已然解脱了。”
“从此,我身边一切能伤害自己的东西都被父皇收去了——包括我的陌君。”
安沛泉惨笑着,眼眶中已有雾气汇集。“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安沛泉任凭泪水顺着白皙而光洁的脸庞流下,不做任何处理,哽咽着道,“父皇是为了在臣子面前展示他的慈爱;江詹事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太子哥是在做样子给父皇看。”
“可究竟有谁考虑过我?”安沛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我生平最爱的琴,被父皇收去毁了,此生再难见到。”
“每日生不如死地困在这一隅天地之中,唯一和外界的交流便是江詹事和太医。江詹事只会一些之乎者也,可我不爱读那些。我爱弹琴,可多少年了?我有多少年没见到我的琴了?”
“你们谁问过我想要什么?一直没有……没有一个人问过我……”
虽说情绪起伏较大,但安沛泉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仿佛在述说着一件与他并不相关的事。
花维悲痛地跪在了地上,道:“王爷!”安沛泉却已经沉沉睡去了——大量精力都用在了对抗病魔上,安沛泉自然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那是一个梦。
梦里,安沛泉还没有患病,他欢快地自清平皇帝手中接过了陌君——那把他最爱的琴。
“去吧泉儿,去弹吧。”清平皇帝如是说道,笑容无比慈祥。“等我练好一曲,一定先给父皇弹!”安沛泉激动地说道。
清平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父皇等着,父皇等着你。”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泪水浸湿枕头。
终是不可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