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批拨款,倒确实是分到了死者父母手里,然,这层层关卡,贪官污吏,万两赈灾银,等到了百姓手中,还剩了多少,却未可知。
承兰的身子猛地一滞,心中生出不可避免的寒意,不明不白死了这么些人,朝廷却懒得深究,只用“拨款”来彰显仁心,如何够?
反倒是为虎作伥,害了天下黎民。
庐江郡是一滩浑水,先后这对儿女,都是大刀阔斧要除旧弊、立新政的人,自然该站在这舞台的万丈光芒之下,反倒不适合去,也未必有能力去搅动着一滩脏污的臭水。
倒是他承兰,左右与庐江郡结下了梁子,左右是不打算留庐江总督一条命,便不如一并连根断了这深潭。
这些话他也是瞒着的。
譬如穆轻眉一颗敏锐心思,察觉了异样;又譬如承兰掌控大局,只作壁上观,他们都对对方有所保留,坚定地守着各自的壁垒,却又从自己的深深庭院里,伸出枝桠去,盼着能与彼此相通相知。
“天灾向来不可避。”,承兰随口答了,注意力似乎都还在书上:“若是**,自有人收。”
这是多简单的八个字,从承兰口中说出,却带着倾覆这天地的决心。只是他仍旧是恬静淡然的模样,仿若万事当真是浮云一般,上不了他的心头。
两人只是偶尔闲聊,大多时候仍是无言。
却听有脚步匆匆响起,若云从府外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边敲门边道:
“公主,刑部召义顺伯了。”
穆轻眉忙喊若云进来,便听她道:
“听说自打义顺伯府出了这档子事,那程焱便跑得没了影。伯府那宠妾先行被押入了牢狱,都没怎么审,就招了,说那些钱都是程焱给她的,让她帮着把考题盗出来。”
承兰心里清楚,那不受刑便招供的宠妾只怕便是穆轻眉安排进义顺伯府的女子了。
这样的安排,是看透了义顺伯对女子的漠视与小瞧,算准了义顺伯会认为小妾会言听计从,便自然而然找到了能从伯府什么方面入手击破。
这便是穆轻眉身为女子的智慧:纵使没有立于朝堂之上的机会,却巧妙的利用人性里不可避免的缺点,引得他们自作自受。
义顺伯对于女子的好色,不屑,与忽视,便成了如今引导着他一步步走向灭亡的路标。
承兰只觉得这姑娘伶俐得可爱,便听穆轻眉的声音已然不复先前对着承兰时的温和:“一个小妾,一个不争气的庶子,却能得来伯爷的考题,这不是闹着玩吗?”
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世人都觉得是闹着玩,谁能料到那堂堂义顺伯偏偏就这样做了。
她倒要看看,谁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