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节还是决定买香药现货更为稳妥,为此要借贷十万贯。如此即便亏损,他最多输掉手上的现钱、宅邸,果档还能保留。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等他签字画押带钱出了张大桶的宅邸,市汴京面上的香药已经开始涨价了。
煽动蝴蝶翅膀的陈晓宇不知道自己的作为影响千里之外的香药生意,身处囚笼的他只想着自己何日才能出狱。但就这几天的观察来看,除非越狱,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出去。
五乡二十八里的户长、耆长或应符或抓捕,大部分人都到了。这些人一到便打一顿杀威棒,然后带去录问,录问之后再押入监牢。县狱空旷,为了防止串通,原本数人一间的囚牢现在一人一间。然而这样的防范无济于事,狱吏、乃至掏粪的掏子,全是本地人。
此前本就商议了应对之辞,录问之后彼此窜供,不管怎么录问,蔡挺、周敦颐等人听到的全是陈晓宇式的说辞:只是组织诉灾,从未想过谋反。诉灾时百姓骚动禁军杀人,因此大伙推到了衙墙,冲进了县衙,不听劝阻的乱民纵火抢劫,事情再也控制不住。
户长、耆长的供词基本一致,若是钱顗,或许就被瞒住了,蔡挺和周敦颐却没有。他们一个是能臣,见微知著,办事干练;一个是良师,了解南安,熟悉土人。录问不过三天,两人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囚犯们在互相窜供。
解决的办法也不难,一是分别关押,再是严刑拷打。陈晓宇身材高大,还格杀过盐贼枭首,被视为意志坚定未受酷刑,户长们可就惨了,都是一等户、二等户,平日里养尊处优,脊杖打得狠了,知道什么也就全说了。
那次录问之后陈晓宇连续几天没有再提审,可每日都听到外面被打脊杖的惨叫声。惨叫也是有差别的,有的惨叫声如疯吼,有的则嚎叫哭泣,还有的打着打着没了声息,接着便是衙役请郎中的喊声。每日听着这些声音,他心悸的厉害。他知道蔡挺现在是在突破外围,等有了口供了解到部分真实情况,便会来提审他这个次领导者。
次领导者,这是陈晓宇在这次事件中的真实作用。资源全靠谢润生协调,事件过程则由陈晓宇组织策划——这比大学实习时组织中学生运动会简单多了。没有田赛、竞赛那么多论七八糟的项目,整件事就只有两个项目:冲入县衙,阻塞商道。
想到自己的作用(罪责),再回想事件本身,陈晓宇不由自主想到了唱歌的七娘。唱歌不是他设计的,是谢润生要求的。事前也未演练,但歌唱时听得陈晓宇热流上涌,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山歌,那歌声穿透一切,直接渗入他的灵魂里。忧惧交加中,他无意识哼唱起那天七娘唱的山歌,怀念那个苗条娇柔的身影。
一夜春梦,这一日刚刚吃过早饭,几个禁军士卒便站在牢门口。陈晓宇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会又石头落地般轻松笑起。该来的总会来的,终于轮到自己。
提审的地方不在上次那个亭子,而在仓促修好的正堂。说是正堂,也只是在烧焦的墙壁上重新搭了个架子,不过一个可以遮风暴雨的瓦棚。陈晓宇还未进门就看到了端坐在内里的知军蔡挺,见蔡挺的目光扫视过来,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胸膛。坐在正中的蔡挺看见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他也知道能以少胜多格杀枭首之人不是那么好对付,但没关系,他今天肯定可以让陈晓宇开口。
登阶,入堂,一入堂便有人大喝‘跪下’,见陈晓宇无动于衷,几个衙役上来强压,却无济于事,陈晓宇还是站着。周敦颐挥挥手,把这些衙役给挥退了。不但挥退,还招呼狱卒上前把他身上的盘枷卸下。因为是作为证人被羁押,盘枷是最轻的十五斤,十五斤挂在脖子上也不好受,一旦卸掉陈晓宇只觉得浑身一轻。录问就在这种轻松中开始。
“朱佛佑,你话你冇罪,乡民冲到县衙是因为禁军杀人?”还是周敦颐问话,蔡挺和钱顗等人静听。